见薛崇简丝毫没有接过那个锦盒的意思,无奈之下凌波只得亲自抱着出了书房,踏出门的前夕忍不住又瞥了一眼地上那具尸体。此时此刻,她完全无法用什么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的话来安慰自己,甚至也说不出什么各为其主的话。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是借口,归根结底,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自私和野心,仅此而已。
“十七娘,把玉玺举起来,让将士们看清楚。”
和薛崇简并肩走出含凉殿的一刹那,她陡然间听到了这样一个声音。无奈之下,她只得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锦匣,而旁边适时响起了一声大喝:“今日多亏诸位勇士健儿奋力拼杀,如今阿韦已死,大唐社稷再无倾覆之危!当此之际,该当迎相王入宫,重定社稷,以安天下!”
“相王万岁!”
闻听此言,底下顿时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和呐喊声。望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炬,望着人们脸上兴奋的红光,望着那些不断挥舞的手臂和兵器,凌波只觉得目弛神摇。此时此刻倘若是相王李旦本人在此,面对这样的高呼,只怕也会感到不知所措。而且,那声音中听不到一丝一毫的杂音,既没有人提到临淄郡王李隆基,也没有人提到太平公主,人们为之欢呼呐喊的人始终只有一个。
就在这欢呼达到最高潮的时候,忽然有几个军士从一旁瑟瑟发抖的宫人内侍中揪出了一个女人,把人拖上前摔在了台阶下头。为首的那个军士单膝跪下行了个军礼,旋即怒气冲冲地喝道:“这女人我认得,是尚宫贺娄闰娘!”
起初变乱刚起的时候,贺娄闰娘就警觉得快,匆匆换上了一套宫人的衣裳,果然,不多时便有大批军士冲进了含凉殿,见到衣着华丽的高阶女官就杀,不少年轻貌美的宫人也没能幸免于难,郑氏母女更是第一拨就被人给杀了。她侥幸逃过一劫,却没想到竟还被人认了出来,此时已是吓得魂不附体。瞅见凌波一身甲胄英姿飒爽地站在薛崇简身侧,她又羡又妒,当下便犹如抓着救命稻草似的嚷嚷了起来。
“县主,县主救命!当初皇太后要借李重俊之事诬陷相王的时候,我也曾从中帮忙效力!我……我知道安乐公主如今正在哪里……奴婢可以戴罪立功!”
听到贺娄闰娘情急之下竟是自称奴婢,凌波不禁皱了皱眉。想到那一次的事情虽说是她用计胁迫,但贺娄闰娘确实有从中出力,她便朝身侧的薛崇简看了一眼。然而,薛崇简却是冷冷一笑,径直走下台阶去,旋即居高临下地问道:“安乐公主在哪?”
贺娄闰娘闻言大喜,连忙答道:“安乐公主在紫兰殿……”话音刚落,她就看到一道雪亮的刀光当头而至,旋即便感到胸前一阵剧痛。不可思议地看着那穿胸而过的钢刀,她蠕动嘴唇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头一歪便气绝倒地。
薛崇简漫不经心地拔出了腰刀,环视了一眼周遭鸦雀无声的众羽林军将士,随即对站在左侧的一个羽林飞骑低声吩咐了几句。
看到众羽林飞骑齐声领命而去,凌波只觉得自己的两脚都在打颤。她虽然见过薛崇简数次,但从未想到他竟是如此心狠手辣。就在这时,底下依旧聚集的数百羽林军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永年县主素来党附阿韦,她也该死!”
此话一出,凌波顿觉心中一惊,眼看众羽林中响起了不少附和的声音。她这时方才感到,自己刚刚那点怜悯之心实在可笑得很。在这种兵谏逼宫政变的节骨眼上,她本人都是危若累卵,还奢望什么其他?
第一百九十二章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叫嚷,薛崇简面色一变,猛地抬起头来厉声喝道:“是谁在胡说八道!”
他乃是太平公主之子,卫尉卿又是从三品高官,这一发怒自有一种非同小可的威势。一喝之下,刚刚颇有些鼓噪的众羽林渐渐安静了下来,但仍是有人用凶恶的目光反瞪着他。此时,他便回身上了几级台阶,又转过身来面对众人,陡然提高了声音。
“各位都是羽林大好健儿,需得明辨是非分清黑白!阿韦李裹儿曾经多次企图暗害相王,都是永年县主在其中多方转圜。相王染疾在身无人在旁边照应,又是永年县主在旁亲自侍奉,还多方设法将临淄郡王调回了长安。此次阿韦李裹儿鸩杀先帝大权独揽,若没有永年县主心存忠义,费尽苦心从中传递消息,相王怎能安然无恙!”
凌波简直以为自己是在听某部传奇话本,面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偏偏在这个时候,耳畔又传来了云娘戏谑的声音:“要不是我知道薛二郎已经娶妻,还以为他是看上了你方才如此煞费苦心。啧啧,十七娘你还真是有福之人,他这话一说,便奠定了你功臣的身份。只不过,要安抚人心,靠他这区区一句话还不够,毕竟他不是那位李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