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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史那伊娜作为女主人,一面兴高采烈地招待这位不一般的客人,一面也在打量着对方。虽说她从来没有踏足过中原,但丈夫是地地道道的世家子弟,因此丈夫都说这一位县主尊贵得很,那想必是没错的。她是西突厥摄舍提暾部的公主,可她的父亲不过是西突厥十部之一的首领,旗下号称万帐,其实能骑射能打仗的也就不过几千人,怎么能和富有天下的大唐相提并论?

齐大非偶之类的话她听丈夫念叨过好几次,隐约也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可是既然裴愿喜欢,别人拦着又有什么用?此时,她看着那个巧笑嫣然的少女,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当年看上裴伷先的情形,嘴角的笑容不由加深了。

“小凌,这葡萄酒不是宫中酿造的那种,后劲大,你一路奔波得少喝一点。”

“对了,你好好歇息一晚上,明天我带你去天山脚下看雪山骑马!”

“还有,你不是喜欢羌笛吗?这里有一个老牧民吹的羌笛很好听,到时候……”

凌波还是第一次发觉裴愿居然是这么罗嗦的一个人,眼见阿史那伊娜饶有兴致满脸笑容地端详着她,她不好像平常那样耳提面命让这愣小子闭嘴,于是便不顾裴愿的劝阻,赌气喝了三大碗冰冰凉凉的葡萄酒。起初她还觉得消解了心中燥热,不料想没过多久,那股热力一下子在五脏六腑散发了开来,脑袋也变得有些昏昏沉沉,最后不由自主地一头栽倒了下去。

阿史那伊娜这才站起身来,看见凌波满脸红扑扑地枕在了裴愿的大腿上,她忍不住在继子的肩膀上拍打了两下:“愿儿你真是好福气!她不但漂亮,而且性情也好,我在庭州看到过那么多中原女子,没有人比得上她一根小指头!甭管你爹是否同意,到时候我一定帮你!对了,今晚就让她住在你那里?”

“不不不!”裴愿这时候才慌了手脚,见继母露出了戏谑的表情,他更是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和小凌还没有……还没有……总之不是娘你想的那样!”

对于这种拙劣的辩白,阿史那伊娜冷不丁笑出了声。当年她之所以嫁给裴伷先,一多半是因为丈夫能文能武相貌堂堂,还有一小半却是因为这个只有八岁就敢徒手搏狼的孩子。如今裴愿长那么大了,本事见长,脾气性格却还是老模样,真真让人好笑。

“行了行了,不过是逗你一句,看你那副紧张的样子!”看裴愿那张窘迫的脸,她又扑嗤笑了一声,没好气地在他头上狠狠敲了一记,“真不知道她看上了你什么,一点都不机灵,和你爹当年差远了!”

裴愿闻言却也不恼,亲自把凌波打横抱起,送到房间里安置好了,这才回转到了厅堂。瞧见继母不见踪影,他心中奇怪,便随手招来一个侍女询问了一句。

“阿史那夫人出城去了。”那侍女瞧见裴愿满头大汗的模样,本能地想笑,好容易才硬生生止住了,“阿史那夫人说,要趁着少爷回庭州这段时日把您的婚事给办了,所以回摄舍提暾部求见可汗了。她还罗列了一张单子让人去采买东西,还为那位凌姑娘备了好些衣裳……”

那侍女还要再说,裴愿却是无心再听下去,一转身飞也似地冲了出去。等他来到门口,却只见阿史那伊娜已经上了那匹大红马,一挥马鞭飞驰出去老远,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声。他有心想骑马追上去,但想到继母素来说风就是雨的性情,不得不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主意,只能懊恼地拍了拍脑袋。

这要是真的把他那位外公给惊动了过来,整个庭州必定要闹腾一番,就是北庭都护府也会被惊动。到了那时候若是有人得知了凌波的身份,那可如何是好?他这次回庭州虽说有私心,但可是有“公务”的!

这一夜,凌波在异域他乡睡得极其安稳,甚至连从来不曾入梦的父母也破天荒在她的梦中露了面。母亲一如既往地对她温婉地笑着,父亲也还是那副唠唠叨叨的德行,说着什么老老实实做人安安分分嫁人。尽管明知道那是梦境,她却依旧沉浸其中,直到最终一股莫名的大力将她推出了那个美好的梦境,她方才睁开了眼睛。

“你可是醒了!”

瞧见阿史那伊娜笑吟吟地站在面前,凌波慌忙一骨碌坐起身来,讪讪地叫了一声阿史那夫人。

“都是一家人了,还叫什么阿史那夫人?虽然你和愿儿还没有成亲,但你要是愿意,叫我一声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见凌波的脸刷地一下红了,阿史那伊娜这才促狭地眨了眨眼睛,“不然,就按照你们大唐的习惯,叫我一声伯母也行。”

凌波素来只是取笑别人,今儿个轮到自己头上,这尴尬劲就别提了,好半天方才憋出来一声伯母。然而就是这么一声,她就只见阿史那伊娜露出了满脸阳光灿烂的笑容,随即拍了拍巴掌。不消一会儿,外头就进来了两个侍女。一个捧着脸盆手巾,一个则是捧着一套衣服。仅仅瞅了一眼,她也能看出那不是中原服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