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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十七娘你受了那么大的惊吓,怎么也得在床上躺个几天,谁知道你还是这么大大咧咧的!”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凌波一愣之下立刻恍然醒悟来者何人,慌忙迎了上去。果然,下一刻就只见太平公主含笑跨进了门槛。从这位金枝玉叶的脸上,凌波看不见任何有关昨夜动乱的影子,那衫子上熠熠生辉的金鹧鸪衬托着那犹如春风一般和煦的笑容,让人心底里生不出半点防备。只不过,凌波对这一位的忌惮更甚韦后,决不敢小觑了去,连忙上前行礼。

“虽说你一向打熬得好筋骨,但也不能逞强,这就算是换了我被人劫持了这么一遭,也不会像你现在这样活蹦乱跳。”

戏谑了几句之后,太平公主便拉着凌波的手坐下,仿佛主人一般挥退了长安殿众宫人内侍,旋即语重心长地说:“十七娘,还记得我先前对你说的话么?武三思自取死路,这如今已经验证了。”她摆摆手示意凌波不要打断自己的话,这才面色阴沉地说,“李重俊昨天谋逆,今天就有人暗示八哥和李重俊谋逆的事情有关。我别的不多说了,此事还需得你多多转圜。”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人生自古谁无死

凌波只在上官婉儿的长安殿住了两个晚上,第三天大清早就不得不落荒而逃。虽然这长安殿里的宫人都侍奉周到极有分寸,虽然上官婉儿关怀备至妙语连珠,虽然她自己的三个侍女也都赶到了这里……但是,面对那一拨拨前来“探望”的人们,她着实是吃不消了。自打太平公主来过之后,紧接着就是安乐公主、韦后身边的柴淑贤和贺娄闰娘、定安公主等等,再加上宫中那些稍稍有些脸面的妃嫔还有郑家母女,总而言之她是一时一刻都不得消停,对这大明宫中的人口自然是叹为观止。

这两天之中,她只去了一次含凉殿,如今经韦后特许坐了肩舆出宫,这才发现四处都还留着两天前的夜里那场兵谏的痕迹。有的是尚未来得及除去的血迹,有的是被烟火熏燎得漆黑一片的墙壁,甚至还有一两处被完全烧毁的偏殿,令人一望而触目惊心。回想到那一天夜里的惊险,她竟是有一种不那么真实的感觉,而心中竟是找不出多少恨意。

出了建福门,瞧见一边等候着的一辆马车,凌波不由看了朱颜一眼。果然,不等她开口说什么,朱颜就笑着劝道:“我知道小姐不爱坐这气闷的马车,可如今长安城谁都知道小姐被李重俊劫持,受了好一场惊吓,若是骑着高头大马招摇过市实在不太合适。再说……”她略一迟疑,还是把话接了下去,“虽说太子兵败,长安城这几天也盘查严密,但已经有好几位官员上朝的时候受惊了。雍州廨和长安万年两县的大牢里头,如今已经塞得满满当当。”

朱颜既这么说,再看到家里一共出动了十几个护卫跟车,凌波也寻不出什么反驳之辞,没奈何只得登上了马车。等到马车驶离了建福门,她便吩咐不忙着回家,先在长安城里头转一圈。朱颜苦劝无果,也只得探出头去吩咐外头一众护卫警醒一些。

挑开车帘端详着外头启夏大街上的行人和各坊门的景象,凌波忽然想起一件事,遂转头对陈莞问道:“你大哥可是顺利脱身了?”

一提到这事,陈莞便露出了心有余悸的表情:“亏得武宇和武宙去得及时,亏得小姐还另外派了一个人保护,否则大哥这次怎么也不得脱身。他其实一早就知道了李重俊要谋反,但因为他司职机要文书,李重俊始终把他禁在密室之内,这次事到临头更是如此。那天乱起来之后,李重俊把所有能用的家丁等等全数调走,却把一群东宫官全都关了起来。武宇他们把大哥弄出来之后,还顺手牵羊拿走了不少机密文书,如今都藏在大书房之内等小姐审阅。”

“就是没有这些文书,李重俊也是死定了。”凌波晒然一笑,可转念一想,这怎么也是陈珞在李重俊身边的大收获,指不定能发现其他什么端倪,遂点了点头,“你大哥的事情我会和安乐公主说道一声,有她担下来,这件事也就能撸平了。”

陈莞放下了这一桩心事,顿时轻松了许多。这一路闲坐闷得慌,她便说起了那天李隆基留下之后的情形。由于中间掺杂着她的一丝少女情怀,少不得添油加醋形容了一下某人的英明神武,竟是没有注意到凌波越来越黑的脸色。

听到李隆基三下五除二就策反了那近百名羽林军,听到李隆基把一群人拉到她的大书房密谋,听到李隆基如臂使指地把那些军士派出去执行“秘密使命”……总之,得知某人处变不惊地把所有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凌波只觉得咬牙切齿。她就知道这家伙留下来是有阴谋的,把她和裴愿丢在那种险地,自己却在这边蹦跶得欢快——裴愿怎么会摊上这么一个结拜大哥,她怎么会相信这么一个狡猾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