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已经到了节骨眼上,纵使凌波知道太平公主志向远大绝非平常女子,此时也不禁一阵心悸,同时更有一种古怪的感觉——这晓以利害的说辞,和当初李三郎那些话何其相似!
终于,太平公主丢出了最关键的言辞:“十七娘,以后若是遇到了什么大事,你不妨递一句话给我。别的不成,我保你一生一世荣华富贵还是使得的。母皇留给我的不仅仅是一个公主名号,你明白么?”
此时此刻,凌波只有唯一一个念头——难道她脚踏两只船还不够,如今需要脚踏三只船?
第一百四十四章 莫名其妙的敌意
张柬之等五个拥立功臣全都死了!
这是伤愈复出的凌波在大明宫中听到的第一个消息。面对韦后的笑意盈盈,上官婉儿的谈笑风生,安乐公主的得意洋洋,长宁公主的漫不经心,尽管大殿中异常温暖,她却不由得感到一种冷彻心肺的寒意。
先头她也听说过,由于榜文的事情朝中大臣或是为了撇清,或是为了巴结武三思,几乎个个都说张柬之等人该死,甚至就连李重俊也在别人的蛊惑下上书请诛张柬之等五人三族。可向来耳根子最软最没有主见的李显这一次却罕有地顶住了压力,言称曾经赐五王铁券,所以最后只是定了长流之刑。结果,仅仅过去了这么些天,李显这个天子没有杀的人却还是死了!
“裹儿,回去让你公公消停一些,他毕竟是矫诏,别在外头一个劲地张牙舞爪!”韦后冲着安乐公主点点头,语气异常淡然,“心腹大患得除,高兴一阵子也就罢了。就算朝中大臣都是立仗马,民间可还是有豪杰之士在。若是激起众怒,他这个德静王未必就能当得安稳。”
“母后,你也太多心了,这天下哪有那么多豪杰之士!”
尽管是初秋时节,但安乐公主却穿了一条用百鸟羽毛织成的长裙。在大殿的灯火照耀下,那上头的各色鸟羽和金线银织交相辉映五彩缤纷,别显出一种妖艳的风情。她娇嗔着反讽了一句,见韦后丢过一个没好气的眼神,不由拉了拉旁边的凌波:“十七娘,你别装哑巴。你说说,如今天下都知道这手握权柄的乃是母后,父皇更是从不违逆母后的话,还有谁敢多言?”
凌波没料到安乐公主会把自己牵扯进来,悄悄抬眼瞥了瞥韦后,见她亦在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只得强装笑脸道:“公主说的固然没错,但皇后未雨绸缪高瞻远瞩,公主还是把这话转告德静王的好。”
话音刚落,她就觉得自己胳膊上一疼,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连忙转头笑道:“公主,这天下有千千万万个人,总有一两个死脑筋。有道是天子一怒伏尸千里,但庶民若是敢怀必死之志,未必就一定是好对付的。公主总不希望平时出门的时候,常常冷不丁不知从哪里窜出一个身藏利刃图谋不轨的人吧?”
见安乐公主若有所思地松开了刚刚掐她胳膊的手,凌波终于松了一口气,忽然福至心灵地叹息了一声:“水满则溢,伯父除掉了心腹大患确实值得庆幸,却不该忘记这都是托了皇后的荫庇,不该一味志得意满才是。”
看到韦后闻言顿时面色霁和,一旁的上官婉儿倍感欣慰,暗想武三思一把年纪都活在狗身上了,这么浅显的道理居然都看不清想不明。居然说出“于我善者则为善人,于我恶者则为恶人”这种狗屁话,真真是得志便猖狂,也不想想天下美男子多的是,韦后如今垂拱中宫母仪天下,而且手中紧紧攥着天子,又如何能容忍得下太过骄狂的人?
“怪不得皇后常常夸永年县主聪慧,臣妾刚刚只是听得只言片语,果然是不同寻常呢!”
此时,一个娇娇弱弱的声音打破了大殿中的寂静。凌波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宫人引了一个云鬓女子过来。那女子大约不过二八年华,体态妖娆多姿,身上的衣裙却不过是比寻常宫人稍稍华贵些,面上也是脂粉不施,容貌倒还算秀丽。她轻移莲步,上来向众人一一施礼,最后便在最下首坐下,放肆的目光在凌波面上很是转了一圈,这才低垂了下来。
“这是郑才人,入宫虽没多久,母后看在她爹爹面上,还算瞧得起她。”
正疑惑的凌波听到安乐公主在耳边咕哝了一句,再细细一想,立刻便醒悟到这郑才人是何许人也。她往来宫中多了,自然见过李显登基之后添的那些宫嫔,论容貌论品格,眼前这位都不算顶尖的,可谁要人家的父亲是如今李显宠信的术士郑普思?
她正寻思着和对方无冤无仇,那话里头怎么有一种酸溜溜的味道,就听韦后笑道:“十七娘原本就是玲珑剔透的心思,再加上又跟着婉儿耳濡目染了那么些年,见识自然不比寻常妇道人家。盈盈,今天你母亲不是进宫来了,怎么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