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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候,她听到身后传来了朱颜的声音:“小姐,有人自称是庭州裴氏的信使,说是有要事需见小姐一面,已经等候一个多时辰了。”

庭州裴氏?裴愿那个愣小子一直都是通过罗琦或是李隆基和她联系,这回怎么忽然派人直接找上门来,莫非是出了事!

第一百零五章 恰似丑媳妇见公公

有道是狐假虎威,虽则这诺大的家里就只是一个女人当家,而且是刚刚及笄的少女做主,但如今这平康坊武家也算是一大热闹去处。由于各地的进奏院几乎都在平康坊中,所以打听到边上住着这样一位炙手可热的人物,每日间常常有官员送来拜帖和各色礼物。朱颜陈莞最初帮着总管楚南一起打理的时候还觉得心惊肉跳,到后来收礼收得手脚发软,也就都习以为常了。

今日早先,当朱颜把那个衣着朴素得甚至有些寒酸的人放进家门的时候,其他候见的那些官员是既羡且妒,纷纷都在猜测那张寻常的拜帖上究竟写的是什么,甚至还有人猜测着这中年人是否安乐公主家里的执事。毕竟,此地这位武家千金和安乐公主交情莫逆,这已经是整个长安城都知道的事了。于是,等到他们看见安乐公主亲自用车送了凌波回来,连忙一个个围上来想要说话。

若是平日,凌波即便是不乐意也会打起精神敷衍一下这些人,奈何她如今心急如焚,哪有功夫和这么些家伙浪费时间。虽说不能学安乐公主眼睛长在头顶上,但装得疲倦一些冷淡一些,总不至于结怨众人。很快,那十几个身穿各色公服的官员知情识趣地散去了,都道是改日再来拜访,却不约而同地都留下了礼物。

临上马前,这些人还各自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刚刚有人用马车送来了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据说是安乐公主送的,联想到这两位金枝玉叶刚刚一起同车而来,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就是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果然,这尚主固然是荣耀,头上那帽子也同样是绿油油的。

凌波满心焦急地跟着朱颜来到了厅堂,目光立刻就落在了一个中年男子身上。只见他大约三四十岁的年纪,头戴平头巾子,穿着一身宽大的麻布袍,肤色微红,额头和鼻翼两侧赫然是刀刻似的皱纹,只一双眸子神光奕奕。尽管旁边尚有两个同样装束的人,但他站在那里却仍显得鹤立鸡群异常醒目。

只一瞬间,她便本能地感到,这样一个人绝非是信使,只怕是有不同寻常的身份。

双方对峙了仅仅片刻,那中年人便和其他两人一同上前拜见。由于摸不透对方的来路,凌波哪敢不明不白受人的礼,连忙亲自将人扶起。宾主重新落座之后,她朝朱颜打了个眼色,示意把四周侍立的两个侍女都带下去,直到闲杂人等都没了,她这才斟酌着语句问道:“先生说是庭州裴氏的信使,不知道此来带了什么重要的消息?”

为了以防万一,她有意用上了客气的尊称,而这话原本是极其妥当的。然而,见对方的目光始终在她面上打量,她那种古怪的感觉顿时更强烈了。此时此刻,她几乎能够断定此人和裴愿有极深的关联,指不定还是愣小子的长辈。正当她仍在猜测的时候,对方终于开口说话了,结果单单第一句就让她呆呆地愣在那里。

“庭州裴伷先,谢过小姐先前对犬子的搭救之恩。以我的身份,原本不该贸然来长安,只是犬子回庭州之后常常提起在洛阳蒙贵人相助,再加上如今朝廷又似乎多事,所以我考虑再三就走了这一趟。我漂泊在外多年,虽只有一子却教导无方,所以犬子为人有些懵懂,去年更给小姐添了不少麻烦,我这个做父亲的实在是心有惭愧。今日登门,第一便是谢过小姐当初冒险施以援手。”

看见人家再次站起身来大礼拜谢,凌波终于慌了手脚。要是不知道这中年人的身份,她兴许还不会这么紧张,可是……这竟然是裴愿的爹爹裴伷先!平日她可以在肚子里埋怨这位爹爹教子无方,可人家真正面对面地来道歉加感谢,她哪敢生受,此时脸上的表情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好容易才没让人家硬生生地拜下去。

总算是重新落座,她在肚子里很是盘算了一阵,便笑吟吟地说:“裴伯父实在无须客气,昔日裴相国冤死天下皆知,再加上我和……令郎无意相识也算是有缘,他又是心地淳厚的人,我稍加援手也是应当的,更何况这件事大多都是相王之力,该感谢的也是相王。只是,据我所知裴氏一门并不在大赦之列,裴伯父此来长安未免风险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