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里头的哼声断断续续,但始终没有完全停下来过。虽然能听到那些稳婆和仆妇的低声交谈,还有里头的脚步声和各种响声,但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这更是让李贤焦躁到了极点。倘若不是贺兰烟死死拽着他,只怕他就要一脚踢开门闯进去看个究竟。
虽然是深夜的宵禁时分,但由于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因此早有人取了东宫印信进宫去报信。徽猷殿的李弘一听说屈突申若今夜就要分娩,立即吃了一惊,可这时节着急也没办法,他只能打发人去报李治和武后,自己则在心中默默祈祷。
武后自打下午去见丈夫,就一直没有出过贞观殿,这一晚自然又是恢复了当日九成宫的旖旎风光,说不尽的激情缱绻,说不尽的温柔风情。这老夫老妻一朝天雷勾地火也是非比寻常,缠绵过后,夫妻俩才沉沉睡去不多久,就被匆匆进来的王福顺给惊醒,心中自然恼火。
可再大的恼火劲也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给冲淡了,得知屈突申若居然今天晚上就要分娩,李治立时吃了一惊,武后亦是面色微变。报信的人出发得早,因此这一对太上夫妻吃惊归吃惊,却没有太过担心,但算算月份不免忧心忡忡。
李治就摇了摇头道:“这不足月的孩子,只怕是有些麻烦。”
武后眉头一皱,却有些不以为然:“想当初贤儿还不是不足月而生,如今也是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只要调养好了,又有什么打紧?”
这说的恰恰是事实。想当初李贤也是在武后陪李治祭祀昭陵的半道上生的,从上至下全都措手不及,这也造成了武后最初对这一次的生育有些心有余悸。当然,由于之后母子俩的感情如同蜜里调油,这段过往她也早就丢在脑后了。
“媚娘说的也有道理。”李治稍稍松了一口气,旋即吩咐再派两个人出去打听一下情况。被这种事一搅和,他顿时谁都睡不着了,少不得和武后依偎在一起说些过往的闲话,一直追溯到昔日两人偷偷摸摸偷情的时候,那种温情甜蜜的感觉,自不为外人道。
深夜的大街上响起了疾驰的马蹄声,也不知道惊醒了多少沉睡中的人,而整个修文坊已经是灯火通明。作为主人的李贤已经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来来回回踱步的时候恨不得把青石地板踏出洞来,可即便是如此,内中仍然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饭桶,怎么都那么饭桶!”
正当他忍不住骂骂咧咧的时候,忽然看见院门边出现的几个人影,见是阿萝,他勉强按捺下心中的种种情绪,若无其事地上前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好好照顾两个孩子么?”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旁边两个仆妇各抱着一个孩子,可不正是自己的两个宝贝女儿?心情复杂地望着那两张熟睡的小脸,他自是明白阿萝把两个孩子抱来的心意,深深吸了一口气便点了点头,也不知是给自己打气,还是给其他人一起打气:“申若一向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他这句话话音刚落,里头便忽然传来了一阵大呼小叫,紧跟着又是一阵婴儿哭声,刚刚紧闭的大门咣当一声就被人推开,一个人影敏捷地奔了出来,在满院火炬光辉的照耀下,李贤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臃肿的身躯上肥肉还在一抖一抖。
“恭……恭喜殿下,喜得麟儿!”
是个儿子?李贤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他倒不在意是儿子是女儿,反正凭借他的家底,儿女都一个样,他根本就是无所谓的。一阵大喜过后,见那稳婆没有把儿子抱出来给他瞧瞧,他不禁沉下了脸。
那稳婆多少年经验了,这点眼色还看不出,连忙侧身行了一礼:“因着小殿下是未足月而生,按照规矩还得放在娘身边养上七日,殿下还请……”
这废话还没说完,李贤就完全不耐烦再听了,绕过这个啰里啰唆的婆子就兴冲冲地奔进了产房,连人家在后头大叫什么血光之灾都没听见。就只是在外头等候这么久,他就已经耐心很好了,还顾得上什么规矩不规矩?
什么都比不上他的娇妻爱儿更加重要!
李贤一个大男人忽然冲进产房,这不由得让里头一大群仆妇婆子都慌了神,可这该拦的还是得拦。最后,还是实在看不下去的屈突申若无可奈何地斥责了一声,这才免除了李贤大闹产房的场面。虽说心中嗔怪这死家伙性急,但看到丈夫那满脸慌张和关切,她又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柔情蜜意。
李贤只是瞥了那襁褓中的小子一眼,就把目光转到了屈突申若身上。见她满头大汗,但疲惫的神情中却带着心满意足,他不禁抢过旁边一个呆愣愣仆妇手中的软巾,轻轻地在她脸上擦了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