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李贤本人也一下子准许了好几十个亲兵前去应选,他这些都是百战精兵,自然毫无疑问被挑中了。只不过相比那些功名心重的,留下来的更多人则是对如今的安稳生活更满意。毕竟,刀头舔血太多了也会觉得厌倦,这如今已经有了功名爵位,何必再上战场一刀一枪去拼?
虽说忙得不可开交,但李贤出去看热闹的心理,这一天悄悄带着程伯虎和薛丁山去雍州廨,想要瞧一眼应选的场面。一进门,他就听到里头传来过招的刀剑交击声,路过射箭场的时候,还瞥见看到箭靶红心上密密麻麻都是箭支,对此他自然是万分满意。
这全民尚武当然是好事,要是为了避免人家谋反,而在全国之内禁武禁刀兵,那便是货真价实的弱民政策,于国于民又有什么好处?
他拿着东宫的引信进门,起初别人还不曾注意,但到了里间就立刻被人认出来了。要知道,他这个曾经的雍州牧好歹在这里坐镇过一段时间,雍州廨上上下下更曾经因为他的缘故被武后来了个大换血,谁不认识这昔日的老上司?
虽说不敢明目张胆地拆穿李贤的身份,但上来道个好问个安,顺便介绍一下整个应选情况却不算违禁,因此这一波官员刚走,另一波官员又跟着上来,引来了旁边不少人的频频侧目。更有不少虎背熊腰的汉子暗自盘算,这是不是朝廷派来监督此次应选的特使,是不是应该表现得更完美一些,说不定还能取代这一位背后的那个彪形大汉。
若是程伯虎知道自己被人当作了可以随便捏的软柿子,定然会兴高采烈地下去大比一遭,但被祖父和父亲联手拎着耳朵提醒了两个月,他再也不敢在公众场合任性妄为,只是警惕地注意四周情况,浑然一个称职保镖的架势。
李贤在雍州司马的陪伴下转了一大圈,没发现什么能让人大吃一惊的猛士,却发现自己收获了无数好奇的目光,遂无可奈何地接受了那司马的建议,和人家一起坐到了高台的帘帐后头。按照那个司马苦笑的说法,要是知道大唐储君跑来看热闹,整个演武场非得大乱不说,估计伤亡率也会大增——因为人人都会想着好好表现。
毕竟和李绩学过那么多年,李贤自己虽然不是一等一的高手,眼光却毒得很,此时看着下头一对对人或过招或射箭,倒是摇头居多。倒不是这些人没本事,而是离高手的距离还相差老远。正当他因此而唉声叹气的时候,目光却忽然捕捉到了某个装束大相径庭的人。
这年头官员戴进贤冠,寻常百姓则是多戴幞头,就是这里大群健壮汉子,装束也多半是以褐色或是灰色的短衫为主,年纪也主要集中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然而,李贤看到的这人却不同。大约四五十的年纪,须发已经露出了几许斑白,但却精神奕奕红光满面,最最引人注目的是红巾抹额葛袍加身,在那一片灰褐之中显得异常醒目。
李贤注意到了此人,其他人自然也不例外,不管怎么说,那一条红巾都实在太显眼了。陪在李贤身边的长史和司马对视一眼,同时觉得这人特别眼熟,面面相觑了一会,雍州司马忽然恍然大悟地轻轻一拍巴掌,连忙凑到了李贤身边。
“这一位似乎是监察御史娄师德。”
李贤倒没有去细想一个文官怎么会忽然这般装束出现在这里,他只是觉得这名字怎么那么熟悉。左思右想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他也就索性把这个问题搁在了一边。然而下一刻,他就立刻被对方的动作惊得目瞪口呆。
原以为这娄师德不是身负公职来视察一下这里的状况,就是和自己一样抱着来看热闹的心理瞧一眼状况,谁知道娄师德竟是在报名的地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这一下,雍州司马和长史齐齐发呆,就连李贤身后的程伯虎和薛丁山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他是要报名投军?”
那司马使劲吞了一口唾沫,转头看向李贤征求意见。面对这种出人意料的场面,李贤默思片刻便笑了起来:“这位娄御史看上去也是个铮铮铁骨的汉子,人家既然有心,那我们不妨看看他的本事!”
见李贤居然不吝评价出“铮铮铁骨”四个字,长史司马都觉得这娄师德运气忒好,隐隐之中甚至更觉得对方是明知道李贤在此而跑来作秀,免不了感到一阵腻味。谁知道娄师德竟是看也不看那边负责遴选的官员,轮到自己上场的时候却没有选择对战,而是提刀上去耍了一套刀法,虽说并不见凌厉精妙,却手法极其稳健,一套刀法练完毫不气喘。
然而,根据先头的诏书,此次遴选的乃是猛士,按照娄师德这水平,要被选为猛士还有些不够格,因此那负责应选的官员就有些犯踌躇。然而,这娄师德回刀归鞘之后,却不曾立即下场,而是转身朝着高台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