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别人不懂我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明白?”李治忽然反手握住了妻子的手,另一只手则旁若无人地摩挲着武后的面颊,“朕又不是高祖,退位之后也不会全然不理国政,这该指点的总得指点太子。小小吐蕃竟然敢离间朕和太子这对君臣父子,简直是痴心妄想!正月十八的大典朕就是要照常进行,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有什么本事!”
李治耳根子软,但并不代表他就没有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时候。而且,这丈夫不顾忌讳连高祖皇帝都拿出来当例子了,武后更不好再说什么。恰逢新春之际不用理会国政,她便索性陪丈夫在大明宫中散了一会心,到最后把露出疲态的李治安排了睡下,她这才回到了紫宸殿,谁知道已经有人等在那里了。
“贤儿?”
武后没有料到在里头等得打瞌睡的人居然是自己的次子,见他睡得香甜,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挥手招过来一个内侍便责问道:“既然是雍王在这里等着,为何不派人告诉我?”
“回禀天后陛下,是雍王说……说……”那内侍想到李贤说话时那种口气,万万不敢模仿,可在武后凌厉的目光下,他又找不出合适的替代词,只能硬着头皮说,“雍王说不敢打扰两位陛下的二人世界。”
此话一出,房间中的气氛顿时异常古怪,就连武后身后的阿芊都忍不住暗自偷笑,至于周遭环侍的一群宫人更是个个低头,不敢露出面上忍不住的笑容。就连武后自己也忍不住莞尔,但随即板着脸孔哼了一声:“越来越胆大了,竟是连我和他父皇也拿来打趣!”
挥手斥退了无干人等,见那始作俑者还在躺椅上睡得香甜,武后一时兴起,便拿起旁边一杯早就冷得通透的茶,用手指蘸了一点轻轻往李贤脸上弹去。这一招果然奏效,顷刻之间,她便看见李贤一个激灵,紧跟着就蹦了起来。
李贤原本就是考虑到家中乱哄哄的景象,所以明知道紫宸殿不会有人,仍然在这里坐等,就是想睡个好觉。这一被惊醒,看到老妈似笑非笑地站在跟前,他的惺忪睡意顿时一扫而空,连忙笑眯眯地道:“母后可是回来了!”
武后随手放下茶盏,这才嗔道:“要睡也不知道找个好地方,大冷天的只盖着这么一件披风,就不怕冻出病来!巴巴地等在这里有什么大事?若不是大事,今儿个你就别想回去了!”
“当然是大事!”对于武后这种薄嗔微怒,李贤早已是司空见惯,自不会有什么畏惧,见这里除了老妈只有阿芊,他便换上了一幅比较正经的脸孔。
“我是为了今天吐蕃使节的事情而来。看他们有恃无恐的模样,必定这国内已经暂时安定了,能够腾出手来对付吐谷浑。我大唐近年来东征西讨,看似战战得胜风光无比,但若是老这么打下去消耗太大。万一西边再来一场大战事,只怕这五哥一登位,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
“原来拐弯抹角还是替你的五哥着想!”
武后轻笑一声,随即沉思了一阵。她虽说对于军事远远没有对政治那么精通,但是大略的眼光还是有的。她知道李贤自幼受李绩熏陶,在这种事情上多半不会看错,当下便沉下心问道:“那你有什么好主意?莫不是又要亲身再上?”
对于武后目光中的戏谑之意,李贤只能当作没看见,谁让他的前科实在不那么良好。嘿嘿笑了一声,他便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下令各州县推举贤才,百姓官吏皆可应征,并由帝后亲自召见举人问策。
武后对此仍心存疑虑:“如此下诏,是否太兴师动众?毕竟,你先前还打了一个大胜仗,掠吐蕃财货无数,他们未必能支撑一场大战!”
李贤却没有小觑那个西边的大国,虽然比起大唐略小了一些,但从整个大势来看,吐蕃的版图已经够大了。再说,他能够打败钦陵一次,不过是因为以有心算无心,再加上钦陵还嫩,占了个大便宜,这要是今后,谁能担保每次都能赢?说到底,就算大唐真的在某次大胜之后占领了逻些,也没法压服整个吐蕃,直接统治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0。
“母后,这借着吐蕃蠢蠢欲动的机会征召新军和勇士,一来可以巩固西北边防,二来可以慑服谋图复国的东西突厥贵族,三来……”李贤忽然神秘兮兮地一笑,道出了自己最深层次的算盘,“刘相公在东边声名显赫,这打仗上头寻常武将尚低他一筹,何不让刘相公领衔去鄯州?”
这一下,武后顿时陷入了沉思。李贤的私心他当然知道,不过是嫌刘仁轨这道紧箍咒太麻烦,但她何尝不忧虑这个老刘头的归来会产生不利影响?借着大公的名义行大私之实,他这个儿子实在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