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远方使节得到了本国国王的批准,身上也有钱,而且也确实能找得到留下的借口,那么只要没有作奸犯科,留在长安城转悠个一年半载绝对不是难事。当然,这年头的使节同样也是间谍埋伏的机构之一,虽说混不进将作监或是军器署之类的部门,但小小打听一下情报还是可能的。在腊月里,这种外国人更是达到了一个空前的数量。
而新年交接伊始,最大的新闻,无疑就是大唐的新老交接,尽管这一次新老交接有无数人不看好,但谁也没资格阻碍这一天,哪怕是武后也不行。至于最初没有料到这种局面的李贤,除了感慨蝴蝶振翅的天翻地覆效应,也不得不“兢兢业业”地完成自己的职责。
他带回去的李嘉让整个雍王第都陷入了欢腾之中,一群女人对待孩子的热情简直让他这个当丈夫的都感到嫉妒。同时一起来临的李旭轮李令月上官婉儿阿韦也都成了女人们的宝贝,几个小家伙乐不思蜀的同时,也就意味着他这个真正的主人被完全冷落了。
除了在当老师的时候耍一下威风,他成了彻底被忽视的人群。而且,老刘头的强势回归给他的头上多加了一重最最厉害的紧箍咒。因为,他的中书令头衔是人家老刘头让出来的,这几天被人盯在屁股之后监督的滋味让他叫苦连天。
刘仁轨的尚书左仆射其实也是政事堂的一员,然而,此番重新回归的老刘头仿佛对政务失去了兴趣,而且似乎更不在乎自己东宫属官的正式身分,而是担负起了监督李贤的重任,丝毫没有和武后打擂台的意识——事实上,如今也确实没有擂台可以打。
因为在离正旦还有三天,也就是腊月二十八这一天,大唐英明睿智的天皇大帝陛下,竟然又开始临朝了!非但是临朝,而且仿佛是为了弥补之前的撒手掌柜生活,李治竟是军政一把抓,非但事事过问,而且政事堂几个宰相竟是要轮番一起上,方才能架得住皇帝层出不穷的问题。
难道休养了一个月,李大帝竟然脱胎换骨更加精明了?甚至有人在背地里悄悄议论起了正月十八的传位大典,谁都摸不准,那样一件让礼部官员做牛做马忙活了多日的大事,是否会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大位交接,从来都是最最黑暗危险的一刻,这基本上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随着李大帝的高调复出,李弘这个太子也低调复出了,只不过比起以前的东宫监国,其处理强度削弱了不止一星半点。对于这一点,不少人心知肚明,但不明白的人却占据了大多数。而在李贞谋逆未遂之后,更有人发现,羽林军和金吾卫发生的惊天巨变。
李贤领左羽林,李显领右羽林——虽说名义上是两兄弟共领这支天子禁卫军,但考虑到李显的本性,人们不得不认为这羽林军事实上的主导者只有一个。
与此同时,左右金吾卫大将军和将军先后卸任,程咬金的幼子程处弼接任了右金吾将军,从西北被紧急召回的临川长公主驸马周道务接任了左金吾大将军。与此同时,程伯虎就任太子左卫率,薛丁山就任太子右卫率,这种诡异的安排让无数人为之瞠目。
似乎……似乎这些人都和雍王李贤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对于这种说法,李贤简直是嗤之以鼻。程家老二娶了太宗的女儿清河长公主,那是皇家的亲戚,又不是他一个人的,至于周道务也是皇帝老子的姐夫。至于这种人事安排……那是他的皇帝老子一时脑热,和他有什么关系?
当然,程伯虎和薛丁山的人事安排有那么一点古怪,但太子一旦成了天子,这安排也就作废了,用得着人家那么操心么?
腊月的最后三天过得迅疾无伦,转眼就到了正旦。虽说这新春的到来按理应该热热闹闹,但这年头还没有过春节的习惯,与其说正旦是大朝,还不如说每月的初一都是如此,比起正月十五上元节,正月初一算不得什么大节日,只不过因为新春的缘故,皇帝要召见不少外藩使节而已。
从西边的天竺大食,到东边的新罗高句丽百济,再到南边的真腊迦摩缕波,西边的吐蕃吐谷浑,北边的回纥靺鞨诸部,都派出了使节前来长安。此时的含元殿,无疑是确确实实的万国衣冠朝衮冕,那景象之壮丽,即使是李贤见过多次,站在上头也颇觉得顾盼自得。
他当然不会知道,他神采飞扬的表情看在下头无数官员眼中,就多了一种奇怪的意味。
然而,在这样的和谐气氛下,却有人仿佛有心过不去。在依次献上贺礼的使节当中,在无数歌功颂德千篇一律的贺词中,忽然钻出来一个石破天惊的声音:“吾王慕天朝圣明,愿仿效祖王,求娶大唐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