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有原本就是雍王府属官的高政和裴炎,有几位国公家才十一二岁的公子,还有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此外也就是太平公主和她两个形影不离的闺中姊妹了。而这些人就在荣国夫人眼皮子底下活动,一举一动宫中的武后都会得到汇报。
上官仪和李敬玄来过那么一两次,喝喝酒谈谈天,顺带敞开大门谈谈国事。老上官在前时几乎跌了一个大跟斗之后,人已经变成了弥勒佛,但首席宰相的职责仍在,这次仍不免劝说李贤稍微管一点事;而李敬玄尽管是许敬宗推荐,可宰相也不能白当,同样是那么一句老话——名不正则言不顺。
这两个人上门荣国夫人杨氏毫不犹豫地放行,但其他人则是通过严格审核,得以见到李贤的人寥寥无几。而等到详细总结汇报到武后那里的时候,纵使她心中疑虑并未完全打消,也不得不正视自个亲生母亲的提议。
如果她真的不敢随便许出尚书令,那么就先加一个其他的封号以示区别好了。
于是,几天之后,闭门家中安心养病的李绩莫名其妙地收到了一通嘉奖,所谓劳苦功高威名赫赫之类的褒扬之辞一大堆,末了则是赏了金银财帛并名贵药材无数,最最重要的是,这位自高祖立国到现在最最油滑稳当的定国柱石又升了!
司空英国公李绩擢升司徒!
李绩欣然拜领了司徒一职,金银财帛照收不误,但却退回了药材和奉命前来诊治的太医,原因还是当初对李贤解释的那一套——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他已经安享了那么多年富贵,活得也已经够长了,若再靠名医珍药续命,那就是庸人所为。
对于李绩发出的这么一个信号,武后无疑是深为赞许,又以天子李治的名义行文褒奖。正在人们猜度这李绩无缘无故又受到加封是何用意的时候,接下来某道旨意终于姗姗来迟。
雍王李贤加封司空,知门下尚书省事。
李贤意料到尚书令老妈不肯给,但对于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任命,他还是为之瞠目结舌。要说这司空乃是三公之一,听上去固然是荣耀,但那是对于异姓臣子而言,他这么个亲王等到太子即位之后迟早也会有这样的封号。而知门下尚书省事则更是微妙了,想当初长孙无忌曾经兼领了这么一个职责,可人家好歹是中书令,他算什么?
在中使的面上李贤得客客气气,回过头来也亲自作了一篇花团锦簇的文章坚辞,但面对自己的三个娇妻,他却是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指在那卷轴上连连弹了几手指,耸耸肩道:“得,不愧是母后,这下子别人没话说了!”
荣国夫人这几天身体很有些不舒服,因此破天荒没有出现在这里,而贺兰烟对这种朝堂大事了解不深,唯一明白的就是李贤又升官了;许嫣虽说明白如今局势很微妙,但夫婿得以荣贵总还是高兴的;唯有屈突申若眉头紧皱,几次欲要张口却最终按捺了下来。
最后,她终于迸出了一个问题:“六郎,今儿个的大规模人事变动是怎么回事?”
所谓的大规模人事变动,指的就是中书门下两省除了宰相之外,一下子增补进了无数新锐面孔,同时不少老臣则明升暗降,结果使得今天紫宸殿的朝会有些乱哄哄的。然而,这是武后认可,中书拟定,门下出旨的诏谕,没有驳回的余地,因此不少人虽然不甘心退休,却还是只能强作欢迎接受了这一实情。而裴炎的名字,就出现在此次晋升的第一位。
“还能是怎么回事?老妈嫌某些人太碍事了!”
这句话解释得很明白,屈突申若点了点头,而贺兰烟歪头想了想,终究还是有些迷茫,看到许嫣也在皱眉头,她索性上前拉起了对方,回头对李贤和屈突申若打了个招呼:“这些乱七八糟的大事贤儿你和申若姐姐商量着,我和阿嫣去看看外婆!”
碍事……应该说不明就里的人走了,屈突申若便放下了最后一丝顾虑,笑眯眯地端详了李贤一会,她便意味深长地问道:“六郎,母后的意思已经明朗了,你究竟准备怎么做?”
怎么做?李贤的心里一突,头忽然更痛了。对于了解老妈能耐的他来说,其实之前的应对措施最最得当,可目前局势这么一变就有些棘手了。
“你说,母后现在是不是在疑我?”
“关心则乱,六郎你身处局中,自个心里头顾虑太多了!”屈突申若站起身来走到李贤面前,忽然伸手捧住李贤的脸,目光炯炯地紧盯着他的眸子不放,忽然露出了一个妩媚的笑容,“我当初看到的李六郎可是豪侠任义,不是这般缩手缩脚的人!想做什么放手去做,不想做什么九头牛也拉不动,似这般畏首畏尾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