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时,刚刚在屋顶上演出了漂亮一幕的霍怀恩方才飘然而下,也不去看那个动弹不得的刺客,而是嘿嘿冷笑了一声:“扬手就是暗器?呸,老子的独门麻药你小子还没见识过呢!以为老子一味和你硬碰硬拼力气招式,谁那么笨?”
此话一出,跟着跳下屋顶的李敬业等人顿时面面相觑,都在那里暗道有其主必有其仆。至于苏毓和阿梨却没考虑那许多,后者上去用脚尖轻轻捅了一下那刺客,旋即长剑连点,竟是在他身上连刺了好几剑,手法端的是又准又狠,李贤想阻拦却已经来不及,耳边能听到的就只有凄厉的惨叫。
苏毓一愣过后,连忙埋怨道:“阿梨,你怎么那么莽撞,留个活口也好问口供!”
“半死不活更容易问口供!”阿梨手中不停,扔下长剑之后就随手从身上掏出绢帕,也不嫌那人满身血污,上去就死死塞在对方的口中,紧跟着才掏出随身携带的伤药扔给霍怀恩,“兵不厌诈,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着束手就擒?我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他就是想逃也没门!”
好狠辣的丫头!李贤听着心里直冒凉气,忍不住瞥了薛丁山一眼,发现这木讷小子还在那里乐呵呵的,仿佛正在为媳妇的精明能干而高兴,他忍不住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再转过头时,却见霍怀恩接过伤药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生出了志同道合之感,上去就为那刺客敷药包扎伤口,手法娴熟老练,显而易见对这种做法早就习惯了。
盛允文走了又有霍怀恩,这回还加上了个阿梨,逼供的事情自然就不用李贤操心。而李敬业程伯虎对阿梨的漠视生死咂舌不已,把薛丁山拉到旁边逼问了半天,结果得知阿梨往日因部落被仇人兼并,也曾经当过一阵子马贼。这时候,他们那表情登时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怪不得和霍怀恩那么有共同语言,敢情一个曾经是强盗,一个曾经是马贼!可怎么她看上的,却偏偏是薛丁山这个愣小子?
这李贤初到冀州就遭遇刺客,而且正好是刺史府的人宴请过之后,这下子,上上下下的官员都被惊动了。虽说李贤笑眯眯地以刺客伏诛作为借口搪塞了过去,但气急败坏的刺史一扭头就给麾下负责缉盗的官员和衙门捕头下了死命令。于是,整个冀州城内这一晚上马蹄不绝,时时刻刻都能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和鞘中的鸣刀声。
李贤正在对李绩通报这一晚的事情,门帘忽然被人一掀,满脸不得劲的阿梨就走了进来,硬梆梆地撂下三个字:“人死了。”
这意料之外的情况让李贤很是吃了一惊,甭说霍怀恩在这方面的经验丰富得无与伦比,就看这位小姑奶奶的精明老练,也不会把刺客给折腾死吧?在他和其他人炯炯有神的目光下,阿梨气恼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狠狠地骂道:
“我还以为那刺客功夫不错,大约是个有能耐的,想不到那么没出息,大刑还没怎么用,还没招供几句就活活吓死了!如今只知道他是听了什么大王的指派,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李贤闻言差点没喷出来,暗道倘若那个倒霉的刺客知道阿梨会这么刻薄,大约就是死了也会吐血三升!
第五百六十章 你应该做一言九鼎的那个人
大王。
李贤认真掐手指算一算,够格用这个称呼的人在大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还不算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藩王。仅仅凭这样一句话来判断这刺客的身份,那简直比大海捞针好不到哪里去——还有另外一点也需要考虑到,那就是这家伙虽然吃霍怀恩喝破行踪,但究竟是来刺杀他的,还是仅仅打探消息,就目前来说还吃不准。
于是,他安慰了满脸沮丧的阿梨几句,又示意后头跟来请罪的霍怀恩不必挂怀。接下来这一夜很安静,既没有夜行人再次在头顶飞来飞去,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喊声呼声,总而言之,这正是酣睡好时节,无疑适合养精蓄锐。
然而,一向倒头就睡的李贤这一晚上却少有地失眠了。在这大唐混了将近二十年,他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经适应了这个年代,有父母兄弟姐妹和妻子,自然不会再把自己视为一个局外人。几个兄弟之中,他和李弘素来就是不分彼此,因此躺在床上的他一直在琢磨李弘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想来想去整个人反而更烦燥了。
第二天一大早正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因此从上到下都开始准备动身事宜。再加上相州乃是河北大城,需要采办各种必需品,所以四处可见忙忙碌碌的人影。李贤打着呵欠无精打采地出现在院子里,结果放眼看去眼前一大片黑眼圈,还有一张张憔悴不堪的脸孔。苏毓和阿梨原本两张水灵灵的脸这时也是显出了几分蜡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