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倒是王后冷不丁想起一桩忘得差不多的事,悄悄递了一句话:“不久前不是有消息说,这位雍王前些时候刚刚娶了德笙么?虽说不是正室,但毕竟总有情分在吧?”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一群王族都挺直了脊梁,高藏本人更是心中大喜。想来李贤必定是因为泉男建反叛,所以才这么火冒三丈,他这个高句丽王可是被人胁迫,又是李贤的岳父,怎么会受到一定的礼遇才对!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李贤走进这座原本属于高句丽王的大殿时,那脸色和此时外头黑沉沉的天气有得一拼,绷得死紧死紧,那架势绝对不止别人欠他三万贯钱。就在刚刚,此番前来传旨的官员悄悄告诉他,他那个名义上的老婆高德笙不见了!
虽说不喜欢这个别有用心的女人,婚后也不曾碰过她,但那不管怎么说都是他的女人!所以,这时候看到他那个逃妻的一大堆家属,他自是气不打一处来,可看看一群满脸卑微恭顺表情,犹如惊弓之鸟的高句丽王族,他最终还是硬生生把气暂时憋了回去。
“罪臣高藏,拜见雍王!”
高藏带头一群人纷纷下拜,李贤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不是有一句话叫做伸手不打笑脸人么?于是,他淡淡点了点头,看看正中央的宝座便走了上去,却没有坐下。这年头出门在外也讲究一个谨慎,虽说高句丽王称王而不是称帝,这只是王座,但他这一屁股坐下去被人说三道四就没意思了。
既然是打着为太宗皇帝报仇的旗号,那么这一次平了高句丽,大军回朝之后必定有一次盛大的献俘仪式,而且不是太庙而是昭陵,这一点李贤在走之前就心知肚明。执夷狄君长问罪御前,这对于干这件事的臣子是十分有面子的事,所以苏定方三擒异族君王才会这么有名。而对于即将作为俘虏要走一遭献俘程序的人,那自然就是无比屈辱的仪式。
不过这种事情不用李贤交待,他只是从一个亲王的高度宣扬了一下大唐的政策,顺便指责高句丽的失道以及断绝朝贡等等一系列罪责。到最后这接见过程结束的时候,他正想让人把这些王族带回去,高藏却在这个时候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罪臣之女德笙有幸嫁给了雍王,不知如今……”
这话没说完,李贤刚刚被压下去的火气登时噌噌冒了上来。用极度不善的目光瞥了高藏一眼,发现这位现任高句丽王满脸期待,其他王族也露出了希冀的表情,他思量要是实话实说,不知道会不会让人家狗急跳墙。可他转念一想,他现在怎么说也是征服者,客气什么!高德笙要不是自恃还勉强是个高句丽公主,又怎么会那么不识时务,于是立刻冷笑了一声。
“我还想问问,这高句丽人教女难不成都是让她们不敬夫婿?高德笙礼数不谨也就算了,可就在我此来高句丽前夕,她居然跑得无影无踪。父皇母后当初看在泉氏叛臣和高藏王无关的份上,还封了她安东郡夫人,如今看来……哼!”
听了这番话,原本满腹希望的一群高句丽王族顿时全都愣在了那里,那殷切的希望全都化作冷汗出了,尤其是高藏和王后——要知道,这高德笙不是寻常公主,乃是他们嫡出的女儿,留在国内城就是为了献给大唐,在关键的时刻能够发挥一点用场,谁知道不但落空,反而还惹了祸。
于是,就那么一会儿功夫,一群人立刻开始对高德笙不守妇道的行为进行了激烈谴责,尤其是作为父母的两位态度最最坚决,一面检讨自己教女无方,一面痛心疾首地声称要和高德笙断绝关系。至于那些高德笙的兄弟伯叔们,也是个个扼腕叹息她没有珍惜一段好姻缘。
李贤在旁边冷眼旁观这一大家子的唱戏——如今看来,这唱戏并非中原人的专利,夷狄番邦在这方面的功底也丝毫不逊色。看看那对爹娘痛心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会认为他们是在担心女儿,其实根本就是在担心自己的命运!
戏看够了,他就不痛不痒地安抚了几句。天知道如今最该安抚的,应该是娶了高德笙方才倒霉的他才对!懒洋洋命人把这一家子送走,他就叫上慕容复在这座高句丽王宫中兜起了圈子——至于程伯虎,则是早就拉着薛丁山,说是让他开荤去了。
走着走着,李贤就忽然开口问道:“徒弟,知不知道高句丽那些王族为什么这么凄惨?”
慕容复在崇文馆读了大半年书,见识已经有了一个飞跃,此时歪头想了想方才答道:“是因为高句丽不识时务,夜郎自大?”
“错!”李贤伸出巴掌在慕容复的脑瓜子上一拍,这才笑道,“他们倒不至于那么狂妄自大,只不过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打败击退中原强国,所以信心盲目膨胀,当然也是因为侥幸之心作祟。这人想往上爬,国家想往称霸走,不过却有一点要注意,别惹那些惹不起的对手。人家会吃亏一次两次三次,但三次之后人家醒过神来,到时你就完蛋了!这世界上,有一种人,有一种国家,那就是天生的征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