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李贤和薛仁贵很熟,但对于这种原则性问题,他却不好怠慢,仔细思考了一下就摇了摇头:“这要是从单个人的基础上来看,辽东那群都是悍将,谋略勇猛都是上上之选,谁作主将都没有问题。问题是原本他们乃是平级,倘若忽然拔擢某人为代理主帅,难免会引起争功或是不服等等不合。如今乃是李敬业代师傅发布之前的既定方针,但毕竟这只是临时之计,这平壤城一天都拖不得。”
“那么就得另择人……”李治低声叨咕了一句,顿时感到头更痛了。忽然再派一个主帅去辽东,这分明也是去抢既得功劳,同样也有个服众问题!
而一旁的李贤一面担心李绩的病,一面又开始考虑人家会不会趁火打劫,冷不丁冒出来一句:“父皇,不如由我打着劳军的旗号去辽东怎么样?”
第五百一十五章 李大帝的宏愿,不信谁也不能不信老婆
自古以来,执掌天下大事的太后颇有那么几个,但执政的皇后却很少见,而如武后这般精力旺盛的更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就比如她如今满面春风地在众命妇中间周旋,另一头却始终差人去询问前头大殿中群臣的情景。事实上,倘若不是这一次是她的几个正牌儿媳妇第一次和她一起过上元节,她也不会撇下前头那群大臣。
赶明儿若是太子妃或是贺兰烟这个雍王妃能够替她敷衍这些妇人,那么她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去接待那些大臣了。
“娘娘,皇后娘娘!”
她正精神奕奕观赏着临川长公主带来的那群歌舞伎的绝妙歌舞时,冷不丁听见了一个压低的声音,立刻移开目光转过头,见是阿芊便轻轻颔首:“怎么,前头陛下那里有什么不妥当?”
“刚刚有人报事,似乎不是什么好消息,陛下撂下满殿大臣和使节就称病离开了,如今是太子在那边主持,雍王也退席追了出去。”阿芊扫了一眼那些兴致勃勃观赏歌舞的众命妇,又把声音压低了些,“陛下和雍王在中庭说了一会话,雍王就跟着陛下出去了,仿佛是蓬莱殿的方向。”
听说李贤已经跟去,武后的心思便放下了一半。想想前头那些人无不是人精,而李弘还年轻,她便有些坐不住,趁着歌舞的间隙,她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匆匆退席前往正殿。自然,凭着她的权威和手腕,这一夜的麟德殿大宴虽不算圆满,但总归还是混过去了。
至于李贤,他之所以会道出这么一句话,倒也不是脑袋一热,而是想弥补先前未成行的遗憾——同时还有几分对李绩的愧疚,想当初他若是跟着过去,指不定老爹老妈会派一批太医跟着,这李绩的病也不会这么凶险。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老爹对他的自告奋勇既没有支持,也没有反对,而是像看外星人似的瞧了他好半晌,最后才淡淡地吩咐他跟着去蓬莱殿。
蓬莱宫蓬莱殿,这宫名和殿名未免相重,于是不久前就有了更名的提议。虽说还没有正式公布,但这蓬莱宫的名字改作大明宫,大约也是指日可待。但李治本人颇喜蓬莱之名,这蓬莱殿三个字便是出自他的御笔,这回带着儿子回来,他也不看那些毫无准备的内侍宫人,站在大殿门口端详了好一阵那蓬莱殿三个字,方才笃悠悠地迈步进去。
李贤平常也是常来这里的人,所以见老爹过正殿而不入,也不往东也不往西,而是径直往最里边的方向走,他自是愈发感到一阵不对劲——要说交心,老爹对他说过很多心底话了;要说面授机宜,没必要非得回这里来;要说许诺许愿更是没头没脑,这究竟是什么事?
“王福顺,你守着外头别让人进来!”交待完这一句之后,李大帝便转身拍拍李贤的肩膀,推开房门把这个儿子一起拎了进去。
而李贤一进门看到满屋子的书,以及那用油布盖住的整面墙,心头便隐隐约约有了计较,但想到这间书斋自己从未进来过,他便闭紧嘴权当什么都不知道,只等着老爹解释原委。果然,李治也不卖关子,呼啦啦一下子扯开了满墙的油布,只见上头赫然是一幅巨大的地图,乃是用羊皮一张张缀成,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
“这是太宗皇帝……也就是我的父皇,你的祖父留下的东西。”
说这话的时候,李治的面上现出了难以抑制的狂热,眼中那种色彩哪里还能看得出刚刚骤闻噩耗时的为难。他几乎是本能地一巴掌向墙上的地图拍去,但在快要拍实的时候,却硬生生停住了手,许是担心这股大力会将这些老旧的羊皮拍碎了。然而,他的眸子中却依旧闪烁着强烈的光芒,让旁边年轻二十多岁的李贤都觉得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