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问了老臣之后,一个新的问题摆上了台面——右相之职由谁接替?
先前的西台右相,即中书令是刘祥道;东台左相,即侍中是上官仪。余下的宰相虽然加三品衔,但毕竟不如这两人。
自从三年多前的事情之后,上官仪刘祥道勉强保持了和武后的步调一致,政令在中书门下基本上畅通无阻,而武后为了不让李治猜忌,并未在此事上再作任何变动。而这一次,她自然是更属意于西台侍郎李敬玄,毕竟,那是许敬宗推荐的自己人。
可是,在这次的任命上,李治明显偏向于刘仁轨,这自然让她很有些不快,但在李治面前,她依旧是那个温婉体贴人意的皇后,没有露出任何口风。
这一日没有什么紧急的政务,她便坐在妆台前,任由宫人为她梳妆。瞥了一眼面前摆着一盘盘精致珍贵的首饰,她冷不丁想到昔日为太宗御侍时,百般讨好却依旧不得其法的落寞孤单;想到李治登基后她费尽心机方才得以回宫,却只能为一个普通宫人的辛酸苦楚;想到仰望王皇后时的无限嫉妒;想到如今位居万人之上的风光无限……
她变幻不定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忽然悠悠叹了一口气。
“皇后娘娘!”
阿芊匆匆冲进殿来,朝四周的宫人内侍打了个手势,随即接过了那个梳头宫人的活计,麻利地将武后那乌黑油亮的头发松松地挽了一个发髻,又选用了一枝点缀着南海大明珠的步摇。手中一边动作,她一边低声说道:“娘娘,雍王殿下把李敬业派回来了,说是报讯的!”
“这个臭小子!”武后嗔怒地皱了皱眉,恰好阿芊插好了那支步摇,她便顺势站了起来,“知道他幕僚不够,所以陛下和我才把李敬业暂时调给他用,他居然眼巴巴把人派回来了!就算是大胜,随便派一个其他人不行么,非得是李敬业,这小子越来越胡闹了!”
对于武后的光火,阿芊却不上去劝,只是在那里抿嘴偷笑,待武后转头看她时,她才大大方方地笑道:“娘娘这话可是言不由衷,待会见到李敬业,指不定就会念着雍王殿下的好处!殿下哪回办事不是瞅准了目标,这回哪里会例外!”
“阿芊,我看你去贤儿身边服侍算了,成天就知道为他说话,哪里还像是我的尚宫?”武后没好气地一瞪眼,沉思了一阵便开口问道,“现如今李敬业可是在谒见陛下?”
“对,我已经吩咐了他的从人,待见过陛下之后,他应该就会来大仪殿。”
李贤之所以派李敬业回来,一来因为他是李绩的长孙,这家世无人能比;二来则是因为他能说会道,这一点比直性子的程伯虎和木讷的薛丁山不止强了一星半点。就拿眼下来说,在李治面前,他是连消带打,不但报了生擒赞婆的喜讯,又捧得君王哈哈大笑,最后退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多了一件簇新的锦袍。
一出来听说是大仪殿的武后派人传话约见,李敬业自不敢怠慢,立刻带了人往另一边赶。事实上就算武后不召见,李贤早就特别关照过,这一趟他也是必定要跑的。他匆匆到了地头,早等候在外头的阿芊一瞄那件锦袍,顿时笑了起来。
“李大人这回可是讨了个头彩,那是西域刚刚进贡来的十件锦袍中的一件,现如今就连太子殿下都还没赏赐,你却先上身了?啧啧,今次从西北带回来什么好消息,让陛下这么高兴?”
“我不过是沾了六郎的光罢了,早知道这衣服这么金贵,打死我也不敢收下,还在宫里穿着那么招摇!”
李敬业踏进大仪殿,第一件事就是扒下外头那件锦袍,笑吟吟地塞到了阿芊手中。而阿芊立刻知情会意地命人折叠包好,直到李敬业换上了原来的外袍,她方才领着他去见武后,一路上亦不忘探问李贤是否受了损伤,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六郎这家伙端的是好福气!这是当李敬业见到武后,而对方开口第一句就是追问先前那场大战中李贤是否受伤时,他一瞬间生出的最大感受。有慈母关切,有红袖添香巾帼相助,走到哪里都有人关心安危,这待遇他怎么就没有?
羡慕归羡慕,嫉妒归嫉妒,他可不敢在武后面前耍花腔,老老实实地奉上了李贤的家书,他便把当日的情况娓娓道来,就连屈突申若和阿梨带着那三百多家将自廊州突入的事情都不敢隐瞒半分。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申若丫头居然也这么胆大妄为,老契苾倒好,还跟着他们胡闹,居然收了一个义女!”
这话尽管是嗔怪胡闹,但武后的面上却满是笑容,心情更是极好。李贤先前充当诱饵固然是极险,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而且都大胜了,再为了这事责怪别人自然没意思。而在武后潜意识之中,对于这种冒险却极为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