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闻言大乐,少不得在李贤肩膀上拍了一下:“好,还是六郎你有心,不管是什么,我先谢过了!”
一巴掌拍下去,李贤自然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好在此时众人全都入席,酒菜也送了上来,而贤德居的掌柜亲自上来团团行了一圈礼,这才说今天请了天音阁最最当红的班子来唱歌跳舞。话音刚落,两家小辈便发出了一阵欢呼,就连程处默等人都露出了欣然之色。
而等到天音阁歌舞姬上来,丝竹声一响,舞步一起,那些大的小的哪里还顾得上别的,纷纷瞅着自个心仪的姑娘瞧——天音阁贵啊,去一趟的开销就是他们一个月的零花钱,就算是两家第二代也没去过几次。也只有李敬业程伯虎这样拿着李贤分红的败家子,方才能够没事就在里头找乐子。
“一群没出息的家伙!”程咬金虽然不好扫大家的兴致,却在那里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声,拿起酒斗一口气倒进嘴里喝干了,一抹嘴方才往屈突申若那一桌看了一眼,见一群女子犹如男子般谈笑喝酒欣赏歌舞,不觉叹了一口气。
“怪不得申若那丫头要入道门,这么些独立独行的大姑娘,我们两家还真没人能配得上,唉!”
对于程咬金的这种评论,李贤深表赞同——屈突申若这个大姊头就不用说了,李焱娘和傅燕蓉已经嫁人也暂且不提,可就算是殷秀宁秦无熙苏毓等四五位,整个长安城又有几个能惹得起?要真是娶回家去,天天河东狮吼,那大唐难保又得出几个房玄龄,那就不是棒打金枝而是棒打亲夫了。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附和,身边的老程便忽然又来了一句感慨。
“要是我老程年轻的时候,就算死了也要娶上一个回家,绝对不会像那帮小子这样没出息!真是暴殄天物!”
噗——
几乎是同时,李贤和李绩朝旁边大大喷出了一口酒,呛得连连咳嗽。好容易止住了,李绩便面色古怪地指着程咬金道:“你要是真那么本事,当初怎么会对老房说,至死也不会娶一个彪悍的女人在家管着,还让老房善自珍重?”
程咬金老脸微红,旋即却死撑着道:“反正那些小子一个都没传到我的勇猛,当年血战攻下洛阳之后,班师回长安的时候,我可是足足带了七个侍妾回来,老李你只带了三个!”
见这两位年过七十的在那里你来我往争论昔日的“英勇”事迹,李贤那瞠目结舌的劲头就别提了。老狐狸李绩平常都是正经人,谁知遇上老程竟会有这么大变化。看热闹正看得有趣的当口,他只听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师傅和程老爷子在争论什么呢?要不要我给你们做个见证?”
李绩和程咬金的争论嘎然而止,程咬金回头在屈突申若的脸上瞅了瞅,见其似笑非笑似乎什么都听见了,顿时转手把李贤卖了:“六郎,那些丫头便交给你去陪了,横竖你的大小情人都在那边,我和你师傅多年没见,还得继续喝酒!”
言罢他不由分说地把李贤往屈突申若那里一推,自个则操起酒斗和李绩一碰,两个老的竟是继续优哉游哉地畅谈昔日辉煌。
一句大小情人让屈突申若的神色微微一变,而被推得站起来的李贤则更是弄不懂,这老程哪只眼睛看到他有什么大小情人了。只不过两个老的明显不欢迎他坐回去,他又实在不想再挤进那帮好开玩笑的脂粉中,索性干笑一声,一个人走到了窗前,忽然把窗子挪开了一条小缝。
窗外正是夜色中的永安渠,时不时可以看到上面载着粮食或是其他货物的小船,点点灯火映得水面波光粼粼,伴随着阵阵寒风。他一边看一边想,只可惜他着实不懂如何制作玻璃,否则若是让这贤德居换上玻璃窗户,那客流量只怕还得再翻一倍……算了算了,他如今已经够招摇了,若是再捣鼓出玻璃来,只怕是祸不是福。
“六郎不去看看贺兰么?她都快被焱娘她们几个灌醉了。”
李贤闻声回头,见那一桌上的小丫头脸色绯红,偏生还不管不顾地来者不拒,顿时一阵叹气。待想上前的时候,他忽然只觉得屈突申若那一身道装无比刺眼,冷不丁想到昔日在倩女幽魂中听过的一首插曲,禁不住叹息了一声。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申若姐他日定能觅得知己,还是不要穿这身道装的好。”
屈突申若闻言立时怔了,竟连李贤从身旁走过也没有发觉。窗子缝隙中的寒风迎面吹在她的脸上,刚刚因为饮酒而生出的热意渐渐凉了下去,但她却觉得心头火烧火燎。
“只羡鸳鸯不羡仙……”喃喃自语了一句,再回头瞥了瞥贺兰烟旁边的李贤,她忽然轻笑了起来,那笑容却有一丝苦涩,“知己若是那么好求,我又何必等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