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要加上加恩两个字,实在是大明的差役远远麻烦过赋税,所以张越也不能让人落下话柄。可是,这样的承诺加上石亨之前就问过,为什么有事不禀报张大人,而是要擅自外出,幼官们都有些站不住了。毕竟,昨天的伙食确实是不错,他们虽是没睡过,可也溜过去打听过,宿舍大通铺的炕是热的,光是这两个待遇就足以和国子监媲美。于是,在你眼看我眼好一阵子之后,也不知道是谁带头跪了下来,余下的也一个接一个软了膝盖,到最后就只见一地矮了大半截的人。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张越知道眼下的关卡暂时算是过去了。可是,如今只有二十多号人,要是不好好整饬一下,那下一回就可能是四十四百。因而,他扫了众人一眼,淡淡地喝了众人起来,随即便策马上前,在武学前的下马石下马,又一马当先进了大门。没走几步,见看门的几个健卒仍是把这些武学生挡在外头,他便回头吩咐道:“把他们的名字记下来,先放进去,万事有我。”
那些健卒本就是因为上头定出的学规严厉,若是他们执行不力还得受罚,这时候张越既是说了,他们自然不再担心——这武学说是五军都督府和兵部共管,但真正说起来,掌握着武选大权的兵部堂官自然最大——一个个记下名字后,他们就把这些武学生都放了进来。
刚刚张越在门前讯问那些武学生的时候,武学中的诸学官就得到了消息。他们事先都是五军都督府向兵部举荐,张越曾经亲自见过的,因而也知道这位兵部侍郎的秉性,并没有贸贸然出来迎接,此时方才露了面。一一参见之后,几个人忍不住打量了一眼张越背后虎背熊腰的石亨,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昨日我才和成国公商议过。从武学出去的,若是合格,便会加授各类军职,相形之下,你们这些教授训导的品级便远远不够了。教官比学生的品级低,管教起来自然是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我今次来,是有三件事。头两件,是我拟奏请皇上,一来为你们正名,一律授你们试职千户,若是教导得好,即行转实授,让你们不至于没有底气,二来,则是给学生们定出新的规矩,武学结业之日,若是岁岁优等,则两年后官职由试职虚职改成实授,若是岁岁合格但全都是下等,则军职减等。第三件,则是他。”
张越没有理会教官们那大为惊诧的表情,而是指了指旁边的石亨,这才淡淡地说:“你们虽是京卫中武艺才能的佼佼者,也随同过太祖皇帝北征,但其中多数人都没有真正戍边亦或是接敌,而且年纪相对于那些武学生,大的太多了。所以,我请准皇上,调了会州卫指挥使石亨过来,由他提督武学,主管这些武学生的操练训导。”
提督武学?有这规矩么?
尽管一群人面面相觑,但却没人真的站出来质疑。一来是畏于张越的官高,二来是这武学在宋时便是旋立旋废的地方,三来则是这于他们来说有利无害。然而,这却苦了石亨,被底下从学官到皂隶等等一众人从头打量到脚,再从脚打量到头,到最后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见过学官,张越又下令把所有武学生都召集到了小校场,把之前对那二十几个武学生提过的条例,再次对这些人重申了一遍,同时又把石亨再次拎出去派了一回用场。大约是适才的事情很快传开的缘故,底下学生的精气神比昨日好转了不少,也不再有那许多喧哗。而后日的大比在张越的刻意强调下,那重要性自然再次上升了不少。
而等到诸人散去的时候,一个身材中等的武学生却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层层通报执意求见。眼下张越对于武学正是最重视的当口,虽说不合规矩,但他素来就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当即在明伦堂中接见了此人。可当那武学生报出名姓的时候,他一下子就想起了昨日见过的那个自称大伯父张信未来同僚的武官。
“宁子春?”
“是,学生宁子春。”那个武学生本以为必得跪白下情,谁知道行过礼后张越就让他起身,因而他心中便多了几许把握和雀跃,“大人如此注重后日的大比,所以学生有一建言。学生听说,皇上此次北巡大宁,曾经于军中比武,胜者加官封赏,授予勇士之称。虽说武学之中远不及军中健儿济济,但有道是名利双全才能激励人心,还请大人给此次比武头名再授予一个头衔。那人为了护着这个头衔,必然会竭力上进,而其他人为了夺这头衔,自然也会更加用命。”
这说法一时让张越想到了某个名词——首席——脸上顿时有些古怪,随即便笑问道:“你这个主意倒是有些意思,但你就没有想过,有道是树大招风,若是那些人明里动不了那个头名,暗地里用些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