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此次京师刚有动乱,大多数人原以为赐假和放灯兴许也会取消,因而皇帝下令额外赐假,全城放灯,自然是满城欢喜。从正月初八开始,满城便是华灯璀璨,灯市上天天人头攒动,据说是每日清晨打扫时,被人踩下来的鞋子都是不计其数,就连落在地上的汗巾指环扇坠等等小物件也让一些人发了笔小财。
夜幕降临时分,白天的集市摇身一变,路上的行人和车马却丝毫不见少,因为各家店铺前头无不挂上了各式各样的花灯。那些做大买卖的店铺多半是挂着用绢纱抑或烧珠明角做的彩灯,而身家不足的则是用麦秸、通草等等,放眼望去,只见这么一条二里多长的街道上彩灯璀璨人流如织,甚至还有鼓乐焰火杂耍等等。
这会儿,一个正在敲锣打鼓的杂耍摊子前围满了人,居中的大汉在这大冷天里仍是赤裸上身,手中拿着一个熊熊火炬,吞吐间烈焰从他的口鼻吐出,一时间四周围观人等叫好不绝。一旁的一个女子则是在高高木桩间系着的绳子上表演各种动作,亦是引来连番掌声。当表演结束一个老汉上来要赏钱时,除却一小撮看白戏的,大多数人都会往上头扔上一个铜子。
老汉转到正中时,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兴奋地冲自己嚷嚷,他连忙蹲下身子,果然,那小孩子直接放下了一把铜钱,少说也有十几个。老汉大喜过望,千恩万谢地方才往下头讨赏去了。他一走,小孩子旁边的青年就没好气地拍了拍他的头。
“看得高兴想多赏一些很自然,可也得看看打赏的是什么东西,要不是我看着,你真把那一串全都放下去,接下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盯着。你不是和天赐很是打探了一番如今的物价吗,一小串五十文钱能做什么,不用我教你吧!”
“爹,我这不是看得太入神了嘛!”静官嘿嘿一笑,随即拉着张越的袖子哀求道,“可千万别告诉娘,否则待会我又得挨一顿训斥!”
“挨训也是活该,谁让你上次还说你娘浪费纸来着?”
张越屈指在小家伙的头上轻轻弹了一下,随即才拉着三三往外走。等到了街旁,他突然发现自家那一辆大马车不见了,这一惊顿时非同小可,正四下里寻人之际,他终于看到路上牛敢苦着脸奔了过来。
“少爷,少奶奶她们去猜灯谜了。”
元宵灯会年年有,挂纱灯玩龙灯之类比比皆是,但最吸引人的无疑是猜灯谜。这灯市上最繁华的中央去处,几座相邻的酒楼饭庄全都贴出了几百条谜面,猜中一个便是一件首饰,结果引得大街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往日憋在家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也都出来了不少,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少不得被人占些便宜,但为了新鲜的首饰,那往日的娇羞文雅全都抛在了脑后,有情郎的更是嗔着情郎去猜,一时间好些人都在争抢那写有谜面的彩纸。
当张越带着静官和三三到了居中那座最大的酒楼时,看到的就是无数人亢奋不已的景象。眼花缭乱的他东看看西瞅瞅,好半晌终于找到了自家那辆没有挂任何纹饰的马车。杜绾和琥珀秋痕正站在那儿齐齐看着一沓彩纸,旁边的几个护卫则是散开来注视着周围的动静。他还没来得及发问,突然看到一个人从那边人群中挤了出来,手里还攥了一大把谜面的彩纸,竟是彭十三。彭十三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竟是二话不说,一股脑儿把彩纸全都塞在他手里。
“越少爷,这可得请你帮忙,这玩意我是只有看的份没有猜的份,可要是一样彩头都得不着,我家那口子非得埋怨死我不可!”
张越瞠目结舌地看着手中硬是被塞进来的那一沓谜面,刚想要反对,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唤,扭头瞧见是秋痕正笑意盈盈地冲他招手,他便索性走了过去,却见杜绾琥珀正在盯着几张谜面钻研,一旁的灵犀正在眉头紧皱地指指点点。
“少爷!您来的正好,赶紧帮忙一块猜。虽说咱们也不稀罕那首饰,但好歹也能求一个吉祥。彭大哥既然抢来了这么多谜面,大伙儿群策群力,待会一块儿瓜分东西,权当是过节的彩头,这可比买的强,多喜庆!”
“对对,爹,我也要!”
看到旁边的静官也在起哄,张越顿时气结。回头看了一眼那拥挤着猜灯谜的人群,见无数人挤出来时衣服皱巴巴,也不知道被多少人蹂躏过,却仍是不管不顾大呼小叫,他不禁哑然失笑,心想这年头娱乐太少,那彩头与其说诱人,还不如说勾起了人们的好胜心。所以,看到杜绾等人猜得起劲,他嘿嘿一笑,也就凑了过去看那谜面。
“踏花归来蝶绕膝,猜一味中药?这中药有那么多,谁能猜着,也太难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