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娘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学过诗经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说是什么意思?”
尽管和张菁分开两年,但从前最是要好,杜绾也就不在她面前拐弯抹角。果然,一听这话,往日最是爽朗大方的小丫头一下子愣住了,随即才没好气地一撇嘴道:“我还小呢,娘也太心急了些。再说,之前有一回孟昂好事给咱们看那些戏文和话本,还被先生训斥了一顿。先生说,别说是尚书府宰相府,就是他们那些贫寒的,姑娘家也都是守礼的。只要不是趋炎附势的父母,千挑万选出来给自家儿女的都是最合适的人。嫂嫂,到时候……你帮我挑一个好不好?”
先头这些话听着还像样,杜绾实没料到最后却蹦出来这么一句,顿时哑然失笑。见张菁诚恳地盯着自己,显然是明白打着这个打算,她不禁笑着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指头。
“用不着我,那天你哥哥还在和我念叨,要把咱们家菁姑娘娶走,先得过了他这一关。满京城的文武子弟,他心里有谱,一定会给你挑一个人品相貌全都盖过他的。”
“哥哥真狡猾,相貌超过他兴许有可能,人品么,马马虎虎也有可能,至于其他……满京城除了勋贵子弟,还有比他更年轻的高官?”
姑嫂两个人正在耳房中说着悄悄话,外头就传来了声音,原来是崔妈妈已经带着管针线房的媳妇来了。杜绾拍了拍张菁,也没再往下说,等尺寸量好,众人退出,她见张菁的脸上露出了几许红晕,知道她懂事得早,嘴上虽犟,心里却说不定还在思量这事,便上前岔开说了些别的话,随即牵着她出门。才下台阶,她就瞧见有人兴冲冲地进来,一见着她连忙施礼。
“少奶奶,三小姐,少爷回来了!”
张菁一听到张越,冷不丁又想起了杜绾的戏谑,脸上顿时一红,不禁跺了一脚,竟是反身冲进了正房。正巧进院门的张越恰好瞧见妹妹那一抹蓝色的身影,不禁愣了一愣,见杜绾上前来就忍不住问道:“菁儿这是怎么了?”
“被我取笑了几句,不好意思了。”杜绾知道张越极其疼爱这个一母所出的嫡亲妹妹,便笑着低声把之前的话提了提,见周遭的仆妇丫头都退得远远的,这才说道,“有句话我没对娘说,大约是皇上之前在英国公园见过菁妹妹,所以太后特意问了问,随即又说起大红的给孩子穿合适,我才会在娘面前那么说。皇上毕竟还年轻,即便太后没有这个意思,也得提防着其他人,毕竟,除了勋贵,就没见其他文官当上外戚,咱们家更不稀罕什么皇妃。”
“你说得对,这一点确实不可不防。虽然还早了些,但我真得仔细寻访寻访,尽早把婚事先定下,免得遭人暗算还犹不自知。她那性子若是真被人谋算进了宫,那就是一辈子苦楚。”
张越心里冷不丁想到了昔日年纪轻轻就死了的张贵妃。尽管朱棣看在张玉张辅父子两代的份上对她优礼有加,但后宫嫔妃之中总少不了明争暗斗,再加上见至亲一面也是难上加难,又哪里能够活得长久。此时此刻,他心里已经是打定了主意,不管如何,日后绝对不能再让朱瞻基和自家妹子再见面。那位天子有了孙贵妃,后宫嫔御连带皇后全数冷落,更何况别人?
夫妻俩在外头廊下站着低声说话,里头刚刚得信的孙氏终于忍不住了,差了个小丫头出来问,直到张越和杜绾两人双双进门,她方才微嗔道:“还真是小别胜新婚,这就在门外头说起悄悄话来,敢情不能给我听见?”
“娘您都说了小别胜新婚,还来打趣我!”
张越见孙氏高兴,屋子里又没有外人,就上前在旁边站定,又凑趣地帮她捏了两下肩膀。直到孙氏没好气地打落了他的手,又拉了一把,他才顺势在榻上旁边坐了,又笑道:“我还说今天过中秋节,所以提早散衙之后立刻就赶了回来,怎的不见爹?”
“别提你爹,成日里就是在外头东奔西走早出晚归,竟是比你这个当官的还忙。别说他,就是我和绾儿也是,在外头想着京城,可回到京城便是这里请那里让,除了那天回来和今天中秋,竟是没好好在家里坐上一会。今天早上绾儿和你大伯娘入宫,我去陪你二伯母坐了坐。要说瞧着还真可怜,当初那么精明强干的人,如今竟是熬得鬓发都白了,人比从前消瘦得多了,拉着我的手还说我有福气。你那大哥二哥还算不淘气的,可终究架不住你二伯父不在,她一个妇道人家在京城这个地方还真是不容易……”
听到二伯母东方氏,张越起初还有些嗟叹,可冷不丁想起方水心那一桩公案,他那同情就有些淡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些事情,他们这些外人也断不了是非。于是,张越便顺着母亲的话头岔过去说:“京师这地方,孤零零一个人没个后援是站不住脚跟的,之前我厚着脸皮没管那些人情往来,娘和绾妹既然回来了,我只能指着你们帮我了。就是爹爹成日里在外头,归根结底也是在忙正事,难道娘还信不过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