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英国公府外,别无他处。
偌大的仁寿宫此时一片静寂。张太后素来驭下极严,更不用说此时呆在此地的除了皇帝朱瞻基之外,还有杨士奇杨荣蹇义和英国公张辅。相比四个面沉如水的臣下,朱瞻基的脸色很不好看,而侍立在他身边的王瑾和陆丰无不是眼观鼻鼻观心。
陆丰早在昨天就收到了张谦送来的加急文书,可那会儿交阯总兵府和布按两司的急报都没到,他寻思许久,终究没敢早送上去。直到今天交阯总兵府都司和布按两司的公文先后抵达,他犹豫了老半天,终究仍是暂时没有将张越送给朱瞻基的公文递上去,只是借故到了天子跟前,之后便陪着来了仁寿宫。此时见朱瞻基震怒非常,他心里亦有盘算,毕竟,要是身在广东的张越送信竟然比早一步出发的交阯更快,这缘由就不好圆了。
即便有锦衣卫帮忙,有时候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陈季扩叔侄之后有黎利,黎利之后又是连年复叛。交阯驻军屯田,归入中原已经有十几年,可年年出产有限投入却多,不是长久之道。此次虽说总兵府和布按两司的奏报除却提到阳武伯遇刺以及黄尚书病重之外,只是附带提了提交阯布政司的一些地方有零星叛逆,所以以臣之见,不用反应太激,以镇守广西总兵官安远侯调集兵将前往即可。”
尽管平素对于杨士奇的老成持重颇为敬重,但一听到他说是零星叛逆,张辅顿时皱起了眉头。他刚刚收到了张越的私信,立刻就派人通知了张超张起兄弟,赶来这里的途中也是好一阵思量。别人不知道交阯的情况,他却是先后出征三次,往来四次,哪怕不是了若指掌,也是知之甚深。之前第一次平定了交阯回来,原以为能高枕无忧,结果每次都是他一回来那里就是乱成一锅粥,他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去了四次,直到永乐十四年方才回归。
“太后,皇上,无论是镇压还是安抚,交阯之地要长治久安,在于人。”
见张太后和朱瞻基都为之一动,张辅便侃侃而谈了起来:“交阯远在边陲,镇守总兵官是一个苦差事,都布按三司亦然,更是官员谪迁之地。然而,那里民众叛逆不服,兵将又是中原调去,再加上官员常常思乡心切无心教化,如何能治理得好?当初朝廷改了方略,除黄福尚书之外,一度也调了寥寥几个正途官员去,但多年不曾将他们调回,自然是让他们心灰意冷。此次交阯有变,固然是巧合,但张总兵已经镇守五年有余,黄老尚书更是在那里一呆就是十几年,若不能后继有人,迟早有一点会有闪失。”
蹇义对张辅的这番话很是赞同,也随之附和道:“臣附议太师英国公所言。交阯之地若是易守易安,先帝之时也不会数次征伐方才得以平定,不可轻忽。”
话音刚落,杨荣就沉声问道:“若是让安远侯率兵往镇便是轻忽,那么敢问蹇尚书,什么才是不轻忽?莫非边地稍有不安,就需劳动太师英国公亲自领兵?”
瞧见蹇义被自己两句话噎着了,杨荣正欲再说,却听见最先开腔的杨士奇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才打消了再刺上一句的打算。虽说在内阁和杨士奇时常有争执不下之处,但在外人面前,他却不想让人占了上风。此时此刻,见朱瞻基已然难断,他到了嘴边的不宜以荒服疲中国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眼下……终究还不是时候。
三文一武终究还是没有达成一致,因此在张太后首肯之后,朱瞻基便让四人回去之后主持明日阁议部议府议,这才让他们散了。等到人走,他刚想请示母亲的意思,张太后却摆了摆手:“这样的军国大事,由我一个女人决断不妥当。且等最终廷议的结果出来之后再说。阳武伯张攸和尚书黄福经营了这么多年,基础不至于轻易垮塌。”
说到这里,张太后微微一顿,随即说道:“阳武伯既然是中了毒箭重伤垂危,且选一个太医前去调治,他的两个儿子里头,挑一个过去看看吧。这么多年,他毕竟功劳不小。”
朱瞻基一一应了,等出了仁寿宫,心不在焉的他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了一声呵斥,一抬头就看见永宁宫的一个小太监正在大门口探头探脑。若是前些日子,哪怕不在永宁宫过夜,他也必定会过去瞧瞧孙贵妃,今天晚上却实在是没了心情,就淡淡地对王瑾吩咐了一声。出了长信门,他摆手止了肩舆,竟是安步当车地走在了天街上。此时远远的,尚能听见在乾清门和日精门月华门之间提铃宫女们高唱天下太平的声音。
跟在后头的陆丰见其余人都只是远远跟着,这才赶着上前了几步,在朱瞻基身后一步远处低声说道:“皇上,广东布政使张越托市舶太监张谦张公公从广州捎来了奏疏,锦衣卫连日急赶,刚刚小的赶过来之前刚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