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爹爹的心意。”张越抬起头来,郑重其事地说,“但交南那边的情势不好说,就算要去,也得做好万全准备。爹,你得多带一些人,袁伯伯放在这儿的可用人手,你先带上一半!”
第七百六十四章 十万火急
这些年闲来无事翻看史书,张越总会将宋明两朝拿来对比,每每想到清明上河图中的汴梁繁华,《东京梦华录》所书不禁夜的灯火辉煌,就对如今的宵禁颇有抵触。然而,夜禁令是大明律中明文规定的,哪怕他如今是广东布政使,也没法废止这一条。因此,这会儿在黑漆漆的夜里只能凭着前头两盏灯笼在路上行走,怎么也快不了,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一路上撞上了三拨夜里巡查的军士,得知是布政司公干,他们仍是尽职尽责地查验了腰牌引凭这才放了过去。因是年前都司整饬之后的结果,张越虽感焦躁,却也没有亮出身份压人,等赶到市舶公馆已经是子正时分了。眼看着张布上前砰砰敲门,他不自觉地在心里盘算。
许久,两扇门终于咿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里头的门子探出脑袋拿灯照了照,看清张布顿时一惊。等听到是张越来了,他慌忙打开了门把一行人请进去,又打发了人往里头报信。不一会儿功夫,张谦的养子张永就带着曹吉祥匆匆迎了出来。
见过礼之后,张永忍不住问道:“张大人可是有什么要紧事?父亲昨夜睡得一直不安生,今早起来就请了大夫,大夫诊脉说是风热,开了药方煎汤服下,晚上很早就睡了。要是不那么紧急,我可以知会人去办……”
他这话还没说完,曹吉祥就抢前提醒道:“永少爷,张大人和公公是什么交情,若不是要紧事也不至于大晚上急巴巴地赶过来。我出来之前,公公就说过张大人不是外人,直接请到寝室去说话,不要耽搁了。这会儿时候不早,永少爷明日还要读书见人,不如先去歇着,这儿有我就够了。”
张越早知道张永木讷,此时只凭灯笼微光看不清他脸色如何,他少不得解释了两句,等到这位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他这才跟着曹吉祥匆匆入内。一路进了最里头的福寿院,他一跨过正房门槛,就闻到内间有一股挥散不去的药味,忍不住看了后头的曹吉祥一眼。
“张大人放心,大夫说不碍事。公公的身体一向好,每日都有散步练剑。”
得知并无大碍,张越这才放下心,遂穿过那高高打起的竹帘进了内间。见张谦已经在一个贴身小宦官的服侍下坐起身,正要下床,他便快走几步上前道:“既然病了,坐着说话也是一样,和我还闹这些虚文干什么?”
张谦这才坐了回去,使了个眼色打发走了那个小宦官,隔着竹帘瞥见曹吉祥在门外伺候,他这才问道:“怎么,又是哪里出了事?”
“不是广东,是交阯!”张越言简意赅地将信使刚刚说的那些一一转述了一遍,见张谦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又解释道,“虽说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但如今镇守总兵官是我二伯父,他这一重伤垂危,家父明日就要赶去,我放心不下,这是私情;而交阯方略当初是我进的,眼下总兵官重伤,掌布政司事的黄老尚书又同时病重,若是掌兵之人不慎重,那边的安定局势极可能一夕之间发生大变!我刚刚在家里连夜写了一封奏疏,但这毕竟不是广东军情,很难用八百里加急,张公公能不能请锦衣卫替我陈奏上去?”
永乐朝虽有三次北征一次北巡震动天下,但小小一个交阯曾经劳动英国公张辅率大军三次远征,累计不知道耗费了多少钱粮,张谦自然不会忽视这样一个地方。从张越手中接过奏疏草草浏览了一遍,他信手将其合上,沉吟了好一会儿,这才舒了一口气。
“你是担心万一那儿因此而发生什么变动,朝中弃守交南?”
“正是!”
如果大明只想自居中央之国不和外界往来,那么,是否拥有区区一个交阯自然是无足轻重。然而,从一国发展的长远来看,海上神威舰远洋,陆上保有交阯,这有利于整个东南亚纳入势力范围。因此,不等张谦开口,他就耐心地说:“以我对朝中部堂阁院大臣的了解来看,倘若交阯真的出大乱子,恐怕不少人都会趁此机会请弃交阯,而皇上就算不肯,恐怕仍会犹豫新任总兵的人选问题。我家二伯父在那里镇守多年……我不想看着家父陷进去,更不想看着当初大堂伯辛辛苦苦三次征伐打下来的地方,到头来却被人弃如敝屣。”
“好,我替你递!”张谦原本犹豫的就不是帮不帮的问题,而在于另一点,因此虽答应了,但仍是提醒道,“只是,如今安远侯就在广西镇守,从远近来看,自然是用他代你二伯父最为自然,其次就是副总兵荣昌伯陈智;而从用人来看,文官忌惮的是武臣久握兵柄,不然英国公也不会请辞中军都督府都督,而且杀鸡焉用牛刀,即便英国公正当壮年,皇上也未必能让他前往交阯领兵。至于你说的退而求其次那一条,也未必能得允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