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不太合适的!张大哥,张大人可是你的恩主,你难道就打算让他被人陷害,灰溜溜离开广东,亦或是干脆贬官去职乃至于被杀头?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是丘家重要,还是张大人重要?退一万步说,只要张大人在广东,丘家哪怕糟糕一时,以后还能补回来!”
仔仔细细想了想,张布渐渐觉得曹吉祥说得有理。临走之前,张越提过英国公张辅当初和淇国公丘福的关系,所以提过本次探望丘家之外,还有些扶持的意思,所以他到了澄迈县之后,少不得以张越的名义去了县衙,又在当地卫所等等地方都打了招呼。因张家如今如日中天,每个官员对此都是一口答应,对丘家的旧人情新人情加在一块,冒点险也是应该的!
“好,我这就去借人!”
“张大哥还请注意,人在精而不在多,一定要忠心耿耿又不怕死的!至少要二十个人,如果人不够,你让丘家出面,去挑一些澄迈县最不怕死的泼皮破落户,还有,巡检司的弓兵去借上一些射箭最准的。每人许二十贯钱,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今天晚上必须把人都叫齐全,然后咱们连夜就去慈善寺附近寻地方布置。”
“等等!”说完这话,见张布转身要走,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又将其叫住,“上山的只要丘家那些人就行,至于泼皮们,让他们看住澄迈县衙。有备无患,别让那些人使了什么幺蛾子!告诉他们只要事成之后,许他们在县衙里头谋一份差役的事!”
海南多黎人,佛教虽很早就传入,但由于历代都不断有黎人叛乱,直至明初在琼州府大量驻军,而永乐年间熟黎日渐归附,这才渐渐兴旺了起来。慈善寺位于迈山西麓,寺虽不大,在澄迈县却是鼎鼎大名,平日有不少信奉佛教的熟黎善男信女前来顶礼膜拜。原因很简单,主持和几个僧人都懂些医术,又都是古道热肠的性格,在四乡八邻颇有善名。
由于县衙派人来知会了一声,慈善寺的和尚虽不明白官府为何要借自个的地头,可想想既然是官府和六大黎都的大事,也就爽快地答应了。而前一日恰好是他们每月例行往各村各处布施看病的日子,于是就只留下了几个做杂役的小沙弥,其他人仍是照例出行。
从这天早上巳时开始,便不断有各黎都的峒首陆陆续续来到了这里。虽然是已经归附上税服役的熟黎,但汉人提防外族,这些外族人对官府也总有些警惕,若不是约在这迈山的慈善寺,只怕邀约与会的人大多数都不会来。即便如此,一百余峒,来的也仅仅只有四十多峒首,加上每个人的随从,百多号带着刀的熟黎云集慈善寺,自然是把来上香的人全都吓走了。
黎族的峒首和汉人的父母官相比,权威仿佛,而占有的财富更是全峒之最。此时放眼望去,但只见佛寺前那广场上的一张张藤椅上,尽是一群衣着刺绣对襟衫的人,有的为了炫耀财富,甚至把镶嵌着金子甚至于宝石的宝刀宝剑搁在面前的桌子上,三五相识的峒首更是坐在一起高声谈笑。直到有人来提醒说正主儿到了,一众人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他们是归附多年的黎人,自然知道中央朝廷的那些个规矩,身上更有朝廷授予的从百户到千户乃至于县尉县丞之类各式各样的土官。来的这些人都是和官府最亲密的,先辈们反抗朝廷的壮举他们早就忘了,如今记得的就是明军雪亮的刀枪和朝廷赏赐的绫罗绸缎,其余的倒是全都不在意。所以,听说这回召集他们的那帮人远远比琼州知府大得多,只要来就能当更大的官,得到更多的赏赐,他们自是个个争先。
此时此刻,瞧着大雄宝殿前的那人那身蓝色丝绸袍子的华丽彩绣在太阳光底下显得格外耀眼夺目,众人不禁目不转睛,不少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加掩饰的羡慕表情。
“各位,我是朝廷派下来的军官,奉命前来这里招抚各大黎都。因诸位所在的村峒连年纳粮充役,恭顺臣服,皇上很是满意,此番就是派我前来赏赐官职和东西的。”
顾平安一口气说到这里,就让县衙派来一个通晓黎语的当地人译了一遍。一番叽里咕噜的话说完,见底下的人全都露出了不加掩饰的笑脸,继而更是欢呼雀跃了起来,他不禁心中冷笑,脸上却是洋溢着真挚的笑意,紧跟着又是一通大大的好话,这才轻轻一招手。当着众人的面把旁边一个箱子打开了来,又亲自抖开一匹五彩绸缎,确信这些峒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这些赏赐的惊喜中,他这才笑容可掬地让人摆酒。
倘若是慈善寺原本那些大和尚仍在,眼看着佛门宝地一下子变成了酒肉场所,自然必定不依。可他们只留了几个杂役的小沙弥,自然是对付不了以有心算无心的顾平安,这会儿几个小沙弥早就被绑上了丢在后殿厢房中。因酒都是县城里高价买来的最好的烈酒,此刻泥封一开,一股浓烈的酒香立刻四散开来,早就欣喜若狂的峒首们因各自都拿到了漂亮光滑的绫罗绸缎,面对顾平安的劝酒哪里有什么怀疑,一个个全都是开怀畅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