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的,既然早就打算一起到广州,先头也不和越儿打个招呼。若是明儿个一家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可不得吓一大跳?”
“若是早说了必然是一道走,咱们哪里能一路遍览名山大川?你之前这一路上也不是高兴得很,在岳阳楼上兴奋得和小孩子似的!儿子常常是天南地北的当官,少有和你我一起团聚的机会。如今这一来广州至少又是两三年,你我既然想他,不如索性就一块来了!”
“那也得带上菁儿,偏你把她丢在了英国公那儿,惹得小丫头大哭了好久。这也就罢了,不带她偏带着赴哥儿。”孙氏一想到隔壁屋子里就是红鸾和张赴,心里就很不自在,“菁儿一个女孩子,学好女红也就罢了,学问文章有什么要紧。”
张倬哪里不知道妻子的小性,此时便索性从后头将她揽在怀里,因笑道:“这是越儿的岳父当年结下的善缘,那位梁公子乃是了不得的名师,让菁丫头受教门下没什么坏处。咱们不指望她成才女,但这点经历对她将来有的是好处。你不是一直觉得咱们的媳妇温文懂事么?将来菁丫头要是也能如此,在婆家可不也站得稳?至于红鸾和赴儿……如今孩子渐渐长大,我不想让他因冷落而有什么偏激心思。越儿的哥子脾气你还不知道,赳哥儿多娇惯的人,如今还不是人人称赞?就是超哥儿起哥儿,也都还听他这个弟弟的话。赴儿让他调教调教总是好的,不指望成器,可也不能拖家里后腿。”
“哼,你就是什么都推在儿子身上!”
孙氏没好气地甩开了张倬的手,见他一味含笑瞧着自己,那小意火气倒是发不出来,只能狠狠用目光剜了他一眼。而张倬很知道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少不得又是一阵温存哄着,直到外头传来了贴身长随的声音,他这才松开了妻子,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我先去外头对他们安排一下。咱们这次不是过来当老封翁老封君的,我虽说年前就在准备,可毕竟是初来乍到,以后恐怕也得忙上一阵子。别的地方帮不上儿子的忙,这能够出力的地方,总不能袖手不理。”
“我还不知道你么?赶紧去,要是回来得太晚别怪我落锁,你就到隔壁歇着吧!”
看到孙氏娇嗔薄怒的表情,张倬不禁笑着去了。掀起竹帘到了外头,他便觉得身上有些燥热,一抹额头方才发现是满头大汗。见那贴身长随站在阶下,他便询问了几句,得知驿丞仍在一旁的驿厅办事,他就带着那长随慢悠悠地踱了过去。
尽管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但张倬这辈子别的本事稀松寻常,在待人接物上却是很有一套,以前做官时也因为这个特质,于同僚之间是最融洽的。和那驿丞不过是拉扯了一小会家常,对方便信了他是身体不好来广州休养的高官,说话渐渐少了顾忌。
“虽说同属岭南,如今的湖广已经是渐渐发达了起来,咱们广东却只是广州府最繁华,其余地方都寻常得很。不说别的,我从衙门听说,比起洪武二十六年的户籍黄册,咱们广东的人口不增反减,这其中缘由我实在是不好说。还有,这一次的水灾比起历年已经是不算什么,可不是我说丧气话,布政司和各州县恐怕是拿不出手多少赈济来。咱们这地方实在是天时不好,一到盛夏就是飓风暴雨,唉!”
一路上很是打探了一番广东的情形,但人口那一点张倬还是头一回听说,此时不禁留了心。只不过,儿子才是广东布政使,他不过是一介闲人,也不打算问得太多,当下少不得又问起了农商。等一番谈话结束,回到自己居处的时候已经是时候不早,他先去红鸾房中瞧了瞧次子张赴,这才回到了妻子房里。
广州府永丰仓余米四千石。
清远县广济仓余米三千石。
增城县际留仓余米一千八百石。
各地州县粮仓报上来的损失数字和余粮数字无疑是让人大为头疼。连日以来,赈济再加上损失,广州府肇庆府各州县的粮仓已经离见底不远。即便广东通省的夏税数额只是麦五千三百二十石,但夏税能应付过去,明年的秋粮呢?
这一天,先后去了一趟都司和臬司的张越坐车刚一回衙门,一个差役就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报道:“大人,今儿个您刚刚出去不多久,尊大人就到了。”
一声尊大人让张越愣了神,还是旁边的彭十三反应得快,忙问道:“少爷,莫非是三老爷来了?”
“是两位尊大人都来了,还有一位姨奶奶和一位小哥儿。”
父母都来了,而且还外加红鸾和张赴?大感意外的张越也不及多问,立刻三步并两步进了衙门。在前衙言简意赅地交代了事情,他立刻疾步赶往后衙,一进正屋就瞧见主位上正坐着父母双亲,杜绾正侍立一旁陪着说话。见着他进来,孙氏立刻露出了欢喜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