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了有高的人扛着,虽说我比你矮半截,但你既然走了,我少不得扛一扛!放心,和那些老大人打交道的本事,我不会比你差!”万世节豪迈地耸了耸肩,随即便和张越勾肩搭背,又挤了挤眼睛说,“谁让咱们既是同年至交,又是连襟兄弟?”
“喂,你们两个家伙尽在后头嘀嘀咕咕,可是在商量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听见这突然一声暴喝,万世节这才抬起头,却看见小五已经风风火火地跑到了面前,正双手叉腰气咻咻地盯着他。瞧见她脑袋上的银鼠卧兔有些歪了,头发上也沾了好些雪花,他不禁笑了起来,自然地伸出手在上头掸了掸,随即又趁其不备在头顶上拍了一巴掌。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在前头商量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看你这模样,快成母老虎了!”
“谁是州官,你敢骂我母老虎!”
瞧见这一对夫妻须臾便闹成一团,张越不禁莞尔,当即快步上前钻到了杜绾的油伞底下。此时此刻,朱宁也拉着孟敏折返了回来,瞧见小五不依不饶地从地上抓着大把雪团要往万世节领子里塞,她不禁笑得前仰后合,最后才叹道:“也只有万世节这样的性子,才容得下小五,也亏得她没有公婆要奉养伺候。不过,这丫头以后若成了婆婆还这脾气,我才服她!”
张越因笑道:“郡主可敢和我打个赌?我敢说,她就算膝下儿孙满堂,也决计是这个脾气!”
一听这话,朱宁顿时歪头瞧着张越,旋即对杜绾问道:“绾儿,你说呢?”
“别人我不敢说,可是小五……”杜绾莞尔一笑,这才摇摇头道,“有世节那样护着她,又不会有其他的挫折险阻,她这辈子一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孟敏也在一旁笑着点了点头:“小五的性子便是如此,若改了也就不是她了。都说女子嫁了人便如同变了人,可看看她就知道,天下终究有特例,有不同的人。”
“哎呀,真是没意思!这样看来便是必输之赌了,我可没兴趣。”
朱宁无可奈何地一摊手,竟是单身走出伞下,径直在雪地里往前走去。佳偶天成,平安喜乐,人生能如此,夫复何求?只是,她不能选择出身,亦不能背弃养育她疼爱她的父亲,总得维护周王府周全。既然生来便享受锦衣玉食,那么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宁姐姐,外头都这么大雪,你居然就这么光着脑袋在下头走!”小五撑着伞追了上来遮住朱宁,这才抓着她胳膊挤挤眼睛说,“刚刚姐夫还取笑我,真是太可恶了!待会儿在宁馨居里头赏雪喝酒,咱们让姐夫舞剑怎么样,别看他文绉绉的模样,听说剑法是跟着彭大哥学的,一板一眼很不错呢!”
朱宁闻言一愣,转过头去一瞧,却只见后头的人已经是分作了另外好几拨,杜绾和孟敏手挽手在一块,而张越则是不知道和翠墨正说着什么,彭十三仍是不紧不慢吊在最后。想到从孟敏那儿听说过这丫头的身世,如今总算是大仇得报,她不禁叹了一口气。
宁馨居乃是大庆寿寺中一座雅静幽深的精舍,前头便是一座腊梅林。别的季节不过是多几分绿意,但如今时节,枝头上却已经有些花苞绽放了开来,虽只是零零星星洒落在林间,但在一片素白中却是显得格外耀眼。早就等候在这里的周王府下人早已准备好了炭盆茶水点心等等,众人一一坐下,等喝了热茶缓过气,却都各自默然了下来。
除了万世节和小五夫妇仍留在京城,张越杜绾会带着秋痕琥珀和彭十三灵犀前往广东,朱宁则是要赶回开封侍奉病倒在床的周王朱橚,孟敏和翠墨打算回白沙庄,替孟韬孟繁兄弟打点将来的婚事,以后要再聚齐这么多人,竟是谁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平日都是万世节这个最善于插科打诨的活络气氛,或者是叽叽喳喳的小五打破寂静,但这会儿看到他们都沉默不语,张越只得自己站起身干咳了一声,举起茶杯笑道:“虽然有句话叫做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但我更信奉另一条,那便是有缘千里来相会。若是有缘,咱们将来还能像现在这样这么高高兴兴聚在一块!今天以茶代酒,我敬大家一杯,便算是提前敬了这离别,也是为了将来的相见!”
他这一说,小五立刻擦了擦眼睛,也跟着站起身来,这么一来,人人都暂时消去了心头愁绪,齐齐举杯之后,以茶代酒喝了这一盅。等到再次坐下,小五少不得撺掇着张越去舞剑,又拉了万世节在一旁帮腔,被闹得没办法的张越只得拿着自己的佩剑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