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笃马河,德州便已经距离不远。官道附近几乎都是一马平川。一行人疾驰了大约一刻钟工夫,视野忽然变得狭窄了起来,原来是道路两旁出现了几个隆起的小土丘。就在他们疾驰通过之际,张越身后的彭十三眼尖,忽然高声打了个唿哨。先前和这一路上被他狠狠操练了一遍的众家丁顿时齐刷刷地勒马。好容易停下前冲之势的张越看清前方不远处一下子涌出好些黑衣黑甲的骑兵,心中立时明白了这些人的来历。
天策护卫!只有常常以唐太宗李世民自比的朱高煦,才会仿照李世民,在天策护卫中选出这么一支好似玄甲天兵的骑兵!
尽管只有数百人,但这样一支黑压压的军队陡然之间挡住了大路,自然是带来了极大的冲击力。须臾,便有一人排众而出。只见那人身量极高气宇轩昂,竟是独自策马到了张越身前十步远处方才勒马站住,随即便微微笑了笑:“小张大人,自当初汉王府一别,真是好些年没见了。我家千岁得知令尊重病,特意预备了长白野山参一对,上等鹿茸一对,熊胆一副,药材若干,希望小张大人能够笑纳。”
认出这是曾经见过的天策护卫指挥王斌,张越便也策马徐徐走上前,就着马背上拱手行礼道:“汉王殿下厚爱,下官不胜惶恐。无功不受禄,这些都是珍贵非常的物事,还请王大人收回去,否则便是家父也心中难安。”
“小张大人这就见外了,殿下当年曾与英国公并肩为战,情分好似兄弟。令尊既然是英国公的兄弟,便好似殿下的兄弟,些许药材算什么?”王斌回头看了一眼,见几个军士已经是把两个大箱子抬了过来,就转头笑呵呵地说,“殿下还说,京城虽然又是名医,又是太医院太医御医,但多半都是名不副实之辈。他身边有一位药到病除的杏林国手,愿意荐给小张大人。乐安离这儿也不多远,不如前往盘桓一阵?”
要是这会儿还不明白这所谓的盘桓一阵是什么意思,张越也白白在大明历练这么多年。因此,他当即沉下了脸:“家父病重,我自是归心似箭,汉王殿下莫非在戏弄我不成?”
王斌跟随朱高煦多年,眼中除了这位主子再也没有其他人,当即抬起了手。即便不回头,他也知道这会儿众人必定都已经拉弓上箭,因此也就收起了笑脸,冷冷地说:“小张大人可不要胡说,是我家千岁戏弄你,还是你想糊弄天下人?只要我一身令下,除却你之外,你的这些随从便全都没命了。到了这时候,你还想把那人隐藏起来不成?”
见张越不说话,他自是更多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小张大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固然是好计,可你也别忘了,这条兵法咱们这些真正当兵的可比你熟悉!此次随我来的都是军中神射手,倘若你再执迷不悟,可别怪我不顾我家千岁和英国公的情分了!”
又沉默了片刻,张越就冷笑了两声:“虽说我不知道王大人你什么意思,不过既然你说我把什么人隐藏了起来,我倒是可以让你看看。所有人都听着,全都摘下斗笠给王大人瞅瞅!”
眼看着好些斗笠拿下,王斌自是全神戒备,一下子高高抬起了右手,准备一认出人就立刻射杀。他前前后后见过朱瞻基多次,此时自然一开始就往那信使着重提及的方向看去,结果却压根没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目光在这百多人身上来来回回看了三次,见张越气定神闲,他渐渐感到有些不妙,但事已至此没有退路,因此他把心一横,便勒马转过头来。
“小张大人既然不曾夹带什么私人,那么就更应该随我去一趟乐安。”他一面说一面往自己那一行人中退去,口中又说道,“千岁连天策护卫中的黑甲军都派出来了,若是迎不到客人,我回去了可是要吃挂落的。”
自打刚刚说话开始,两人已经是来来回回交锋了数次,而那群黑甲军仍是张弓搭箭,丝毫没有放下手休息的意思,因此张越身后那些家丁不少都有些心惊胆战。可看到彭十三抱着弓箭满不在乎地坐在那里,没事人似的和张布牛敢说话,好似完全没注意到两人如临大敌的表情,他们又渐渐安心了下来。
张越又拖延了一会,见王斌的脸上满是不耐烦,他这才似笑非笑地说:“王大人有工夫和我在这里打擂台浪费时间,还不如想想这里乃是通往德州的必经之路,单单靠巡检司那几个人是堵不住的。再者,就凭我这些东拼西凑的人,你刚才提到的那位贵人怎么会和我同行?也罢,天色不早,我就跟着王大人前往乐安汉王府做客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