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法是其次,首先是人手调派和任用。”张越微微一顿,见朱瞻基留神倾听,便继续说道,“臣的意见是,黄老大人留下,有他和赵尚书在,足可挡去大多数麻烦,也可以牵制刘观。不是臣背后指摘别人的不是,臣一直怀疑他和先头永平公主有些关联。让丰城侯等几个带上魏知奇整顿府军前卫,打点行装出发,他是府军前卫的老人,让他整备最合适不过。此外,若锦衣卫能配合着动一动,那就再好不过了。至于南京沐守备等本地勋贵,让他们出一些家丁等等,护送臣北上探父,而殿下不如借此机会和臣同行。”
这言下之意朱瞻基何尝听不出来,眉头不禁大皱。若是带上文武大臣大队人马,这一路上至少得十天半个月,然而,倘若他混进张越的随从中一起赶回,那么必定能悄无声息,更能够在最快的时间里抵达京城。只不过,张越为什么要沐昕等人借调家丁?莫非是想借此将这些南京勋贵都绑在他这一条船上?
这时候,张越又开口说道:“众所周知,南京往北京有两条路,运河水路和官道陆路,但是,这两条路都需得经过山东。按照汉王的手段心性,只怕山东等地的武官都被他收买得差不多了。所以即便要走,路线也得好好斟酌。
除此之外,还有别人不甚留心的海路,从太仓出发沿海慢行,直至天津下船,这一路再赶到京城,就可避过山东。如今海上季风倒是正合适,而且好就好在下番官军都在,太仓的船已经得令修过不少,若要走随时就能扬帆。不过,海船太缓慢,而且也怕遇到风浪礁石,用来赶路恐怕是不太合适。”
第六百八十五章 君示之以恩,臣该当何为?
十三岁被立为皇太孙,二十五岁被立为皇太子,一直被当作国之储贰,朱瞻基自然深通用人之道。只是,懂得如何用并不代表他就能用,派到他身边的人多数是受祖父和父亲之命,讲究的是进退礼法,稍有不慎就会被撤换,因此与他真正亲近的竟只有身边的太监。如今骤然大变,用太监实在是太显眼,而且他需要一个居中策划联络又可以信赖的人。
无疑,只有张越符合他的要求。
因此,听张越竟是提出了海路,他不禁沉吟了起来。须知郑和王景弘这会儿全都在南京,下番官军也全都在此,确实是随时就能启航。只是,海路缓慢,却为他所不取。于是,仔仔细细考虑了张越所说的人员调派,他背着手来来回回踱了几步,最后便倏然转过了身子。
“走哪条路且再作计较,黄詹事我对他说,如赵羾魏知奇郑和王景弘等人,都交给你去联络。你刚刚说锦衣卫……”想到这几天听到的种种消息,他索性抛开了一切顾虑,一字一句地说,“锦衣卫先头那位指挥使袁方是个妥当可靠的人,你速去见他。他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王节着实无能,才具能力差他远矣!他若是此次立功,异日我可让他重掌锦衣卫!”
当此时,张越只觉之前这一应筹划没有白费,心头自是大喜,连忙躬身应是,却只觉一双手将自己扶了起来。一抬头,他就看见朱瞻基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便站直了身子。
“刘观不过是一个贪恣小人,只不过仗着是都察院左都御史,这才无人敢逆其锋。如今非常时刻,我也不必给他什么面子,借着苏州知府之事,不如给他一个下马威。我记得你说过认识几个苏州府士子,还说近来有苏州好些士绅到了南京准备请命么?你设法让他们堵了刘观的家门,借着这个闹一闹,我直接赶了他回京就是,也免得留在南京多一个麻烦。元节,昔日皇爷爷还在的时候,你就立下了诸多大功,便是官居一品也不为过。父皇大封文武,对你却吝于封赏,但这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翌日决不会薄待了你。”
“殿下如此说,臣便要无地自容了。”张越轻轻抽回了手,因笑道,“太宗皇帝和殿下对臣都有知遇之恩,又屡次纳臣谏言,使臣能够施展拳脚。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臣并不觉得受到了薄待。如今这关头,臣只能略做些事情,也算是报了殿下几次三番的维护。”
刚刚朱瞻基半是真情流露,半是帝王心术,听到张越如此答复,他更是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于是重重点头说:“好!既如此,外头大事就都交托给你了!此物你拿着,这是皇爷爷当日钦赐给我的九龙佩,但凡有些资历的大臣内监全都认识。有了它,那些人必会对你深信不疑。”
出了皇宫,早早等候在这里的彭十三便迎了上来。上车之后,张越把事情来由略讲述了一遍,就打发彭十三先去守备府以及几家勋贵府上借人。等到彭十三走后,他忍不住拿出那九龙玉佩端详了一番。这九龙玉佩不过半个巴掌大小,选用的是温润细腻的和阗白玉,上头精心雕刻着九条栩栩如生的飞龙,犹为难得的是,一条若隐若现的红线贯穿于所有龙身,瞧着仿佛如同血脉一般。好半晌,将此物重新放进怀里,他的心情也完全平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