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重提,张越却是丝毫不慌乱:“是有此事,但那只是当初开封水灾时,我莽撞带着姐姐妹妹避灾,家里人找不到,慌乱之下花钱请了锦衣卫帮着找人罢了,若是这就算关联,天底下有关联的人多了。不过是有人听着风就是雨,全都是无稽之谈。”
“那帮御史就是吃饱了闲着,自个儿贪恣成风,还要咬别人,真真不是东西!”黄润对都察院向来没什么好感,此时便顺口骂了一声,这才换了一幅郑重脸色,“今儿个刚到,刘观也不在南京都察院,竟是出去了,多半是想在民间访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这御史弹劾,十有八九都是此人在后头推波助澜,你可小心些!”
“多谢黄公公提醒,我省得了!”
张越这种恭谦态度让黄润很满意,又坐了一阵,眼看天色不早,他就预备告辞。才起身,他忽然想起一事,又转头说道:“小张大人,咱家和陈芜都是太子殿下的心腹,进进出出太显眼了。以后若是有事,我就让吉祥来这儿寻你。他在京城时跟着人学了些读书写字,比寻常人强,皇太孙对其也颇为信赖。吉祥,来见过小张大人!”
对于黄润这么个介绍,张越也没在意,虚扶之后交待了两句,他就亲自把黄润送出了门。等到回转身来,他心想自己早提醒了沐昕,如今也不知道多少勋贵门人正在盯着那位想要找茬的左都御史,自己要留心的只是找出其人的破绽,一击中的一劳永逸。就在这时候,他忽得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阵喧哗,才站起身时,一个小厮脚下飞快地跑了进来。
“少爷,陈夫子带着族学里头那些小相公们回来了!”
如今已经是五月初,算起来这些人也在外头晃悠了大半年,张越听着自然不意外,连忙吩咐把人都带进来。不多时,一大帮人就拥进了这小小的花厅,为首的陈夫子瞧着消瘦了一大圈,但精神却比在京城时健旺了许多。一众学子都是风尘仆仆,脸上却都带着兴奋的表情。果然,张越才开口问了他们的收获,陈夫子却是不同那些学子,深深叹了一口气。
“如今天下州县大多重官学而轻民学,县学州学府学里头聚集了大多数人才,那些民间的书院就远远不及了。这次我先是带他们去了江西白鹿洞书院,想不到那么有名的地方,如今也是破败不堪,应天府书院更是完全没了踪影。在江南转了一大圈,咱们造访了大约十几个书院,最大的不过百多人,最小的和私塾差不多,那些先生们也是良莠不齐。有才学者不是隐居乡间给一两个弟子授课,就是在官学里头锐意功名,唉!”
由于明初官学兴盛,国子监府学等等都是考核严明,因此张越自是明白民间书院的窘境,但听说赫赫有名的白鹿洞书院已经是一片废墟,他仍然嗟叹了一阵。但相比陈夫子的摇头惋惜,学生们却都是兴致勃勃,这个说在诗会上大出风头,这个说在哪里遇上了经义辨析掺和一脚,气氛异常热烈。末了,一个年轻士子忽然重重拍了拍巴掌。
“咱们路过白鹿洞书院之后,曾经在崇仁县附近呆了几天,恰好听乡人说有一位贤士隐居乡间,陈夫子就带着咱们去拜访了一趟,谁知道那人只是闭门读书,压根不理会咱们。此人学问还不知道如何,傲气倒是学了一个十足十,对了,陈先生,那人叫什么来着?”
陈夫子闻言连忙对张越解释道:“此人叫吴与弼,字子傅,号康斋,乡间说他年不满二十而弃科举,只闭门读书,学问文章都高深得很,只可惜缘悭一面。说起这个,咱们倒是在他家门外遇上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说是游学期间来访贤的,他也吃了个闭门羹。此人自称苏州人士,叫……唔,叫徐珵。这人也跟着咱们到南京了,说是游金陵之后再来拜见大人。”
张越正觉得吴与弼这名字耳熟,却想不起是何方神圣,紧跟着就听到徐珵两个字,他不由得愣了一愣。珵这个字有些生僻,他依稀记得那位赫赫有名的徐有贞,就曾经起过这样的名字,莫非真的让自己遇上了?若真的如此,他先遇上了于谦,之后又是石亨,又是徐有贞,倘若再来一个太监曹吉祥,那岂不是夺门之变中最要紧的几个人统统齐全了?
等等,刚刚黄润口中的那个吉祥……莫非真是曹吉祥?
第六百七十六章 岿然不动,弄子之乐
太子储君到了南京,原本安闲了三四年的上下官员顿时鼓足了劲,前前后后忙活了起来。本该忙的自然要极力表现,本不该忙的也想找几个上得场面的差事露一露脸,毕竟,谁都知道这位主儿昔日就是皇太孙,在如今的皇子一辈中根本没人能与其相争。哪怕是那些心向汉王的,在这时刻也都按下了那份心思,鞍前马后地张罗,根本不露丝毫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