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嫂,三嫂在不在?”
听到门外传来了这么个声音,张菁顿时愣了一愣,随即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拽了一个人进来。杜绾定睛一瞧,看见来人是满脸措手不及的张赳,便颔首笑了笑,连忙让座,又吩咐水晶去李芸那里禀告一声自己要晚些,然后就在炕上西头坐了下来。
“四弟不是到外头去了,这会儿急急忙忙回来,是有事?”
虽然是大冷天,张赳打马回来吹风吹了一路,但他这会儿仍是觉得身上一阵阵燥热。此时,他使劲定了定神,这才开口说道:“我刚刚和几个从国子监结业的监生一块出城回来,进丽正门的时候就看到有信使快马加鞭入城,说是皇上在松亭关外大捷。我寻思三哥陪侍皇上应该是从松亭关到大宁,这回大约也在其中。”
话没说完,杜绾就站起身来。见屋内众人无不是喜动颜色,她就知道她们定是想当然地认为大捷必然代表着立功和平安无事。低头沉思了一会,她就对琥珀和秋痕吩咐道:“你们两个把菁儿带到大奶奶那儿去,请她们带菁儿先去英国公府,顺便把这个捷报转致大伯娘,我刚刚正好想起要回家见见爹娘,得晚些时候再过去。还有,彭师傅去了大宁,灵犀这些天一直在这儿帮忙,你们代我去好好谢谢她,她也实在是辛苦了。”
林林总总吩咐了一大堆,见秋痕和琥珀不疑有它,拖着张菁起身就走,杜绾就吩咐乳母把小静官抱了下去。见张赳仍是坐在原地不动,她便笑道:“四弟既然回来了,不如和四弟妹一块儿去英国公府拜见大伯娘?自打你中了举人,大伯娘可也是高兴得不得了呢!”
“三嫂,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张赳却不是那么好蒙骗的,此时竟是根本没有挪动一下,“这松亭关外大捷听着简单,可是,明知道皇上率大军巡边,谁会那么不长眼睛寻衅?再说了,哪能就那么巧?还有……”
“别还有了,你三哥说你警醒,我如今可算是信了!”杜绾看见屋子里两个小丫头好奇地听着,便轻轻咳嗽了一声,“四弟你说得不错,这军报上说是大捷,打胜了总不会有错,但其他的事便蹊跷了。如今你万大哥正好出使瓦剌,我因这个想到了小五,所以正打算回家去问一问,恰好父亲今日不当值。我一个人回去不方便,之前我担心父亲明年主考,如今看来多半是金学士,既如此你也不必避着他,和我一块去一趟如何?”
当初顾氏六十大寿时,张赳初次见到杜桢,印象深刻的倒不是这个人,而是父亲特意请来的小沈学士对其人的尊崇,在寿宴上和张越斗茶联拜师,不过是斗一口气罢了。直到后来见这位冷面杜先生入朝迁转一路上升,最后直入内阁,他心中自是不止一次想到,若是自己当初拜在他门下,那又会如何。只后来这些心思都淡了,人各有路,他如今也一样挺好。
即便如此,这会儿听到杜绾这么说,他仍是几乎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张赳要随杜绾去拜访杜桢,这自然是正事,李芸得知后便招呼了妯娌们一同先走。郑芳菲倒是没什么想头,赵芬心里却少不得嘀咕。只她如今想着这家里的爵位日后必定是张起承袭,她才是未来的伯夫人,再加上安远侯夫人几次三番地告诫,她也只好在妯娌们面前扮贤惠,一时三人无话,就带着张菁一同出了门。
因杜桢的性子,杜府一向冷清,如今皇帝不在京便更是门可罗雀。这天杜绾回来,家中上下自是忙了起来。杜绾进去之后,又有小厮把骑马护送杜绾回来的张赳请到厅堂坐着奉茶。只坐了一会儿,张赳就被人请到了书房。
他从前虽说在张越成婚时来过一次,但那一次满心都是兴奋喜悦,哪里顾得上看这些。这一回他有了仔细查看的机会,少不得走走瞧瞧,见寥寥几个仆人待人接物都是不卑不亢,院落屋子都是朴素整洁,脚下不知不觉放慢了,直到书房,他才收摄了心情。
待人通报之后,他就从那掀起一角的褐色棉帘子旁进了屋子。这里大约是新修缮过,还能闻到淡淡的油漆味。四四方方的书房分里外两间,外头是高几和两把靠背椅,中间高高的书架隔开,上头的每一个空格都能看见一摞摞厚厚的书。透过书架和书的空隙,隐约能看到后头的青翠纱帘子。这时候,里头一个身穿青绿色夹袄的年轻仆从出来,把他带到了里间。
张赳一进去就看到一个人正背对着自己在靠墙的书架上找书,四下里一看,这才发现这里四面都是书架,只有居中一个大书案,书案后头摆着一张椅子,书案前头靠左也摆着两张椅子,一股书香翰墨之气迎面扑来。品味着这名副其实的书屋,他愣了一愣才记得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