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只要勋贵们觉得他多事,觉得他胳膊肘往外头拐,他就会失去他们的信任,哪怕是真遇上什么利害攸关的事,他在他们面前也会说不上话。而这个利害攸关的时刻,那才是别人谋划的真正用意!要知道,英国公笼络不得,京师带兵的勋贵可多了!
“真是个更高明的对手,寻常人恐怕不会想得那么深远。”
若有所思迸出了这么一句话,张越便举杯一饮而尽。辛辣的烧酒在喉头打了个转便落入了腹中,带来了一股火烧火燎的感觉。他低头放下酒杯,冲着诚惶诚恐的老马笑了笑:“今天就多谢老马哥这一番实诚话了。为着这番巧遇,来,我敬你一杯!”
一旁的彭十三却是始终没沾一滴酒。慢条斯理地嚼着野鸡肉,他不禁想起了自己那会儿用刀拨开的箭。虽说确实是两支,箭支上头也确实刻着姓氏,又是军中的制式羽箭,可是,在那种昏暗的光线下,那两个家伙怎么可能准确地把箭射过来?
第六百二十章 教婿仍需丈人翁
六月初三,乃是万世节迎娶小五的日子。既然小五亲自登门去请,又惦记她这些年的帮忙,孟敏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大好日子,一大早就带着翠墨出门进城,却是直接去了杜家。而尽管是嫁的义女,杜桢仍是设法请了假,忙碌得和当初嫁杜绾时差不多。理所当然的,作为姐姐,杜绾这一回亦是在前一天晚上赶回了家里,这一忙就是整整一夜。
然而,作为待嫁新娘的小五虽说是最最闲的一个,可是,从婚期倒计时开始,她就紧张得茶饭不思。临出嫁这天早上,她更是僵得和一根木头似的,要不是杜绾和孟敏一左一右和她不停地说话,她甚至连说话都不会说了。担心这个,忧虑那个,临到最后还想到特地回去相请,却偏偏根本不在家里的师傅冯远茗。
总算,在辞别父母的时候,她恢复了一点精神,等到上了花轿之后方才泪眼婆娑,也没顾得上脸上的妆花了。她嫁人了?一直说这辈子不嫁的她终于嫁人了?
由于万世节为了婚事只向兵部衙门请出了三日的假,因此喜筵就只摆了一天,宾客都是双方的亲友。杜桢是出了名的冷面人,族人在京的毕竟不多,朋友就那么几个,而万世节则更是只有几个好友同僚,万家新院子里不过摆下八桌就够了。热热闹闹了一个晚上,万世节在入新房之前,却是拉着张越到了外院。
“我原以为这辈子也就是个穷书生的命,没想到高中进士仕途顺当,如今又娶到了合心的妻子,已经很知足了!元节,要是以后有缘份,咱们再攀个儿女亲家,你可别嫌我穷!”
看到万世节大笑了三声,踏着满天星斗入洞房去了,张越不禁失神了片刻,随即就笑了起来。这年头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不是没有例外的,以后若是他们的后代有这个缘份,倒确实是好姻缘。万世节和小五这一对若有了儿女,一定会继承父母的爽利。至于他……儿孙自有儿孙福,为了他们的舒心将来,他一定会一路拼杀下去!
由于杨士奇杨荣金幼孜都是日日入朝事务繁忙的阁臣,这天晚上不过喝了一杯喜酒就早早回去了,而兵部和翰林院的司官们惦记着次日的早朝,自然也不敢太晚回家。于是,张越回到席上时,尽管还不到戌时,原本热热闹闹的院子里就几乎没剩下什么客人。他看了看四周,对挑来帮忙的几个管事打了个招呼,旋即也出了门。
虽说此时已经不早,但他思来想去,最后仍是决定拐到槐树巷子的杜家,一来妻子恐怕尚未回去,二来也打算去看看刚刚嫁了女儿的岳父。果然,白天送嫁时的热闹尚未完全过去,这里一改平日的早早熄灯就寝,里里外外仍然亮着灯,甚至还能听到人们的说笑声。
守门的岳山笑呵呵地把张越送到了杜桢的书房门口,随即便是墨玉出来把张越引了进去。因书房是两大间,他把张越领进外间之后,却是悄悄地说了一番话。
“老爷今天格外高兴,晚饭还喝了几杯酒,进了书房之后还兴致大发地吟诗呢!不过后来杨阁老从万家喝了喜酒,特意来坐了一会,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老爷的脸上就不那么好看,刚刚又开始翻阅那些要紧的公文,仿佛是遇到了什么疑难。您既然来了,不如就给老爷帮帮忙吧!”
虽说墨玉十几年都在书房做事,也通文断字,但对于朝政却素来是一抹黑,杜桢也从不和他们分说这些。于是张越见他满脸期待,也不好说杜桢公是公私是私,除非必要或需要他涉及的事,否则内阁的事情绝不会泄露一星半点,因此他只是点了点头。等到入了内间,看到老岳父坐在书桌前,却是一手支着下巴正在沉思什么,他便走上了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