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爹爹的儿子,自然和他的希望一个样。”
说完这话,他便不露痕迹地瞥了一眼袁方,见其官帽之外的鬓角依稀可见苍白,更是觉得刚刚自己一股脑儿倒出的那番话没错。顿了一顿,他便低声说道:“我这次被皇上派回来,起因乃是皇上收到京师密报,其中提到了太子赦免吕尚书女婿张鹤。皇上认为太子对臣下滥施恩典收买人心,所以大为震怒。密报上大约还提到了其他的事,结果当天晚上杨金两位学士就被召入了御帐,直到我奉旨离开的时候,也没见过他们两人。”
不等袁方回答,张越又将刘永诚之事一并说出,袁方自是点头说已经得到了向龙刘豹的讯息,可当听到张越在鸡鸣驿遇刺,他仍是大为震惊。此时,张越又劝道:“如此可见,即使辛辛苦苦打造情报网,也决不可能事事掌握,更何况如今锦衣卫上头还有别人压着。眼下的要务自然是把这件事撸平了,但请袁伯伯多多考虑将来。仕途前程都可以缓一缓,没有什么比保全自己更重要。你辛劳了一辈子,晚年平平安安才是福。”
等到了午门东侧门,此地进进出出的官员逐渐多了起来,因此张越便闭口不再多言。等到从长安左门出来,他和候在这里的彭十三等人会合,望着袁方带领一群锦衣卫上马呼啸离去,他方才回过了头。这时候他才发现,比起最初的几十骑,如今这里只剩下了彭十三和牛敢张布等等,总共只有五个人。
“御马监的那些亲军回去了,说是少爷之后若是有事找他们,他们随时听候指令。”
“他们回去就回去了,若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指令他们做什么?”张越哂然一笑,知道刘永诚特意挑了这么些人回来必然有其他用意,也知道皇帝既然同意,恐怕那件事还不曾事发,“我们也回去,在外头奔波了快一年,也该松乏一下了,天塌了也等明天再说!还有你们四个,虽说是第一次到京师,但到了地头不妨就当自己家!”
武安侯胡同的阳武伯府经历了前一阵子的热闹之后,最近这几天虽说不再是宾客盈门,但仍是一点都不冷清。后门那条巷子进进出出送的是家具摆设和各种杂物,西角门东角门进进出出的则是各家拜客的女眷,门前的车马从来不曾断过,忙得门房轮班都来不及。管家高泉不得不从小厮中挑选出了六个伶俐的顶班,自己更是迎来送往,连歇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这天他刚刚送了兴安伯夫人上车离去,才打算回身到里头坐一坐歇口气,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耳朵极灵的他听出这里头没有车轱辘声,连忙止住步子回身探头去瞧,只一眼就认出了头里那人。于是不等马停下,他就又惊又喜地迎了出去。
“三少爷,您怎么回来也不让人捎个信!连生连虎那两个小子回来了之后却一问三不知,都不知道他们俩跟着您出去干什么的!”
“嗯,回来了!”张越勒停了马之后就利落地纵身一跃,随手把缰绳扔给了一个跑上前的门房,觑了一眼高泉就笑道,“那两个小子都是好样的,高管家也别苛责他们。倒是你看着瘦了,大约家里头一件接一件的事情忙坏了你,实在辛苦了。对了,听说咱们家如今双喜临门,四弟要成亲了?”
“可不是,再加上三少奶奶又有喜了,老太太欢喜得了不得!”高泉一面把张越往里头引,嘴里一面念叨说,“为了四少爷的大喜事,全家上下都忙了起来,从采办到布置再到一应礼仪规程,这一个月连主子带下人全都没歇好。再说……”
看到张越那兴高采烈的模样,又想起他刚刚说双喜临门,高泉心中一黯,知道张越必定丝毫不知顾氏已经是沉疴难解。眼见得这位三少爷闻言奇怪地转过了头,他原本不想说,但思量这是迟早瞒不过去的,他只得咬咬牙说道:“这家里是双喜临门不说,但老太太如今却很不好,不但心悸发病频繁了,而且人越发没精神,眼下已经难能下床,更是离不开屋子。”
“祖母的身子竟是到了这种地步?”
喃喃自语了一句,想起自己在外头什么都不知道,张越不禁觉得心里一揪。当下他也无心多问,直接把牛敢等人交托给了高泉,又打发了彭十三先回一趟英国公府,旋即便匆匆往里头走去。由于有人报信,他一踏进二门,几个早就等在那里的媳妇婆子少不得上前行礼问好,他也无心一一说话,点点头正要往前走时,忽然瞅见了一旁还有崔妈妈,便招来她嘱咐了两句。得知杜绾今天接了翠墨过府说话,他虽觉得奇怪,但仍是吩咐把人先留一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