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曾经随口提了一句蒙古人最爱用诱敌深入大军合围,结果这位老将都已经一大把年纪了,胆子却是不少,竟演了一出关门打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城门开了!”
听到旁边传来的这一声,张越不禁凑到远望孔,心情激荡地望着那三个穿过树林奋力奔逃过来的军士。他一早就肯定这三个人是被故意放走的,否则凭着那近千名蒙古骑兵,若是齐齐放箭,漫天箭雨之下,他们几乎是必死无疑,决不会一路被人撵到了这里。这已经不止是什么猫逗老鼠的戏码,恐怕是那些家伙想要把他们逼死在土城之下,一挫兴和堡守军的锐气。
既然暂时不知道后军有多少人,那就暂时把这第一波应下来再说!
看到城门大开,三个军士不禁生出了死里逃生的感觉,来不及细想就纵马直奔城门而去。随着城门越来越近,他们渐渐感到身后原本隔着还远的喊杀声马蹄声竟是近了起来,其中甚至还夹杂着无数哄笑和喝骂声。在这种生与死的当口,他们谁都顾不得去想为什么追兵忽然在这种时候追近了,本能地再次狠狠挥起了鞭子,希望能在最后时刻冲进城去。可就在这一刻,他们陡地听到了无数弓弦拉动的声音。
“沉住气,不要动手!”
看到漫天箭雨从天而降,看到三个人中的最后一骑人因为躲闪不及一下子被射成了刺猬摔落在地,箭楼中的所有弓箭手和火铳手顿时都眼睛红了,直到听见张越的喝声,这才警醒了过来。发现那两个己方军士和那些蒙古骑兵的前端赫然已经看不到了,料想必定是进了城门,张越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浑然没发觉手心里已经全都是汗。
当当当——
在三声响亮的钟声之后,一时间,箭楼和外头城墙上一下子喷出了大片箭雨和火光。唯一的区别是,外头城墙上的五十名火铳手用的乃是此行特意带上的新式神机箭。一时之间,城下传来了好些战马的悲鸣,而城门处亦是喊杀一片。早就设好的铁拒马和铁蒺藜让当先追杀进城的百十个骑兵吃足了苦头。虽说也有人眼疾手快射杀了几个人,但更多的人却极其狼狈地摔落下马,不得不面对四周围涌上来的数百名刀牌手。
突如其来的箭雨火雨很是阻了一阻飞驰的鞑靼骑兵,因此能进入大门的就只有最初的百多号人,其他人只能一面策马避让倒地的战马和同胞同胞,一面眼睁睁看着刚刚放下的城门逐渐拉起。甚至不用主将的号令,这些训练有素的骑兵就将又一轮密集的羽箭射上了城墙和城内。
城墙上的军士早早就用盾牌遮挡,因此只有几个倒霉蛋被盾牌缝隙中掉下来的箭射中了胳膊大腿,倒是没折损几个,但射入城中的箭却给正在激战中的双方造成了大麻烦。只是失去了后援,再加上又从马战变成了步战,百十个鞑靼骑兵渐渐落了败象。而卯足了劲头的王唤提着一柄沉重的环首刀,若不是身后几个亲兵死死拦住,要不是郑平原的指挥还有游刃有余,他几乎就要亲自上阵了。看着看着,他便朝旁边的亲兵喝了一声。
“赶紧鸣钟,让他们趁机再射一轮!”
尽管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最初也只是零星雪花,但天上的雪却很快就大了起来,一团团棉絮似的雪铺天盖地地从空中落下,有的在激战的众人身上无声无息地融化了,有的落在了地上那些冰凉的尸体上,有的飘在了那鲜红色的血泊之中。当听到城墙上再一次响起火铳发射的声音时,堡内被围的骑兵们终于有些支撑不住了。
而城外的七八百人再次遭到了一轮齐射之后,领兵的色勒台渐渐收起了最初那狂热的怒火,当机立断地下令后撤。由于整个草原都流传的中原皇帝再次北征的那个消息,由于各部落首领参差不齐的心思,他虽说是阿鲁台的女婿,但也不由得想起了本部和瓦剌的两次大败。他原本就只是前哨,只是在遇上兴和哨探的时候想看看是否有机可乘,原本并不至于昏了头让骑兵去攻城。
可是谁让这兴和的守将发疯,竟然把城门大开?他的部下足足有一百多号人陷在了里头,这可都是他的牧民壮丁,损失了这么些人,他回去之后不但会遭到那些族酋的奚落,而且还会危及到他的地位!他之前也是疯了,竟然会这么简单地上了当!
听到瞭望台上传来了示警的钟声,张越从孔中看着色勒台亲自押后带领部下后撤,心想这次带着马队正准备出击的周百龄恐怕是没了表现的机会。今天自然是可以闭门不战以不变应万变,但如果真的只有这么区区近千人当然没有问题,可要是之后还有鞑靼大军来犯,那么此次避战恐怕会造成很难说的后果。从这一点来说,王唤的胆子固然大,眼光却也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