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里头随风还传来了阵阵丝竹管弦声,张越便看了孟俊一眼,发现自己这位大姐夫还是在那儿装醉,心中不禁好笑。
这时候,肖大扣满心惦记着自己尚未得手的黄鼠,连忙插话道:“小侯爷,小张大人,这二门里头不是小的能进去的地方,就由这几个丫头引着您二位进去。她们都是公公特地从大同采买来的,一定能服侍得妥当!烦请二位和公公提一声,就说小的继续在城里头转悠转悠,看看什么地方还有黄鼠!”
刚刚得知这宣府一绝的实情之后,张越已经决定以后再也不碰这玩意,此时看见人匆匆走了,他心中不禁苦笑——这古往今来,但凡有钱有势的,果然在吃上头就是肯花力气折腾——转头见几个容貌齐整的丫头迎了上来行礼,他便吩咐她们带路,自己一手搀了孟俊。
也不知道路过了几道门几初穿堂,他终于来到了一个灯火亮如白昼的院子。他还未从这种灯光的明暗反差中回过神,却只听前头响起了一个笑呵呵的声音。
“咱家晚了小张大人你十天出发,竟然是和你前脚后脚,你这一路上可是走得辛苦。”
原本还疑惑王冠最初托辞不见,这会儿却忽然大张旗鼓地请客是怎么回事,但此时此刻张越认出了对面那说话的人,心中顿时恍然大悟。那来的不是别人,赫然是御马监少监海寿!
第四百七十四章 内忧外患
和孟俊一起进入屋子,张越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发现这里竟是比院子里还要亮堂。高高的梁柱上挂着四盏百鸟纹样的红木宫灯,四周的灯台上亦是点着无数亮晃晃的灯台。宽敞的地方早就摆开了宴席,却是人各一张高几子,桌上各有碗盘攒盒自斟壶,堂上还有乐伎班子,那曳曳灯火映照得那一张张浓妆艳抹的容颜妖艳动人。
张越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宣府镇守太监王冠,只见他四十许人,体格轩昂声若洪钟,除了下颌只有两三根胡须,仿佛只是一个正常男人。而右边第一是兴安伯徐亨,左边第一坐着陆丰,下手是一张杯盘给动过的空席。这会儿大约是因着有客人来,正有丫头在搬几子椅子,却是一张放在右手第二,一张放在左手第三。然而,就在又有丫头往上摆放攒盒碟子的时候,陆丰却掸了掸袍角站起身来。
“如今倒好,这钦差差不多到齐了,宣府的头面人物也差不多到齐了。”他端详着堂上那几个绮年玉貌的乐户,皮笑肉不笑地说,“这要是万一蒙元密谍潜进这里,还不得一锅烩了?王公公也该收敛些,咱们这次随行的可有个御史,你请一次客就摆如此排场,歌伎舞伎这么一堆,就是京里的那些公卿大臣都比不上你自在!刚刚酒也喝过饭也吃了,咱家明天还有要做的事情,就不奉陪了。兴安伯可否送咱家一程?”
兴安伯徐亨承袭祖父的秩位,算得上是伯爵之中的第一人,刚刚借酒消愁多喝了几杯,倒是货真价实有些醉了。然而,自从看到海寿出现在镇守太监府,他就本能地感到有些不对劲,于是也不敢贸贸然跟着陆丰走人,反而起身打起了哈哈。
“陆公公这话言重了,今天刚刚大阅过宣府左卫的人马,明天正好是休息,后天方才是大阅宣府右卫,难得松乏一下,还会有人多嘴不成?”
他一面说一面上前搀扶孟俊到自己身边坐下,而张越忖度片刻,便索性占了右手第二孟俊的那一席,坐定之后就笑道:“如今乃是大战在即的时候,这歌舞丝竹还是撤了的好。倒不是为了什么弹劾,而是这靡靡之音不适合这时候听。”
尽管刚刚遭到了陆丰那样的抢白,但王冠面上丝毫没有动静,这会儿张越一开口,他立刻从善如流地屏退了那些歌舞伎,随后干脆连服侍的丫头也都赶开了去,这才满不在乎地解释道:“这些其实不是外头请来的,都是些苦人家的女孩儿,咱家收容了给她们一口饭吃,她们就吹吹打打让咱家松乏一下,和丫头没什么两样。要说弹劾,宣府又不是没有科道御史,还轮不到一个小小的试御史说嘴。至于蒙元密谍,要不是防着他们,咱家何苦在宣府大动干戈,全境戒严盘查奸细?”
见陆丰闻言哑然,张越哪里不知道某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是,他记得清清楚楚,刚刚外头那门房曾经提过今天是王冠特意出条子叫来了宣府最好的几个乐户,甚至还指明了人出自大同代王府。略一沉吟,他就决定按下此事不提,趁着海寿好整以暇坐下的工夫,他就若无其事地开口问道:“不知道海公公这一次来宣府所为何事?”
“就在几天前,京师好几家勋贵家里都进了贼,结果顺天府上上下下折腾了好一阵子,结果竟是抓到了好几个北边的探子,其中有瓦剌的,也有鞑靼的。因此次北征原本就是联瓦剌制鞑靼,所以皇上疑心瓦剌居心叵测极为震怒,这就派遣了咱家过来,说是要把宣府上下犹如犁地那般犁一遍,绝不能放过任何可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