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英国公张辅在,他何必受一个阉人的鸟气!
大军明年春出征乃是必定的事,此次阅兵自然不比往日小打小闹。但有军容不肃的、出错偷懒的、不听号令的……总之左一条规矩右一条规矩,只要稍有差错便是拖下去行军棍,一时之间但只听教场上军容齐整杀声嘹亮,一旁的行刑台上却是竹笋烧肉闷哼不断。好容易到了这教阅结束,王冠就站起身来,掸了掸袍角对徐亨轻轻拱了拱手。
“咱家还有些事情要办,既然这边结束就先走一步了。”
徐亨才一点头,就看见王冠转过身带着几个随从扬长而去,一时之间又想起了前几日的勾当,心里顿时无名火乱窜。吩咐那些下属参将游击各自回去,他又亲切地招呼孟俊一同回去,结果一上马就问道:“这口外和京师不同,孟老哥倒是舍得把你放到这地方历练。虽说你是学习兵事,但也不能一直没个正统职司,想当初我也是像你这样过来的。这样,我此次北征肯定要跟随皇上上阵,你跟着我一起就是了,带上两千人先试试手。”
孟俊虽说并不是野心勃勃的人,但既然是勋贵世家出身,这建功立业四个字的分量却还是明白的,因此儿时也练就了一身好武艺。然而,徐亨一张口就是两千人,他还是忍不住愣了一愣:“大人,我初出茅庐,若是贸贸然带兵,指不定出什么纰漏,跟着您自然是没错的,可两千人还是……”
“没人的时候别叫什么大人,还您来您去的!我爷爷和你爷爷是一辈的,我就比你大十岁,论辈分却是同辈,你难道忘记当初小时候怎么叫我的?”徐亨没好气地打断了孟俊的话,蒲扇一般的大手一下子抓住了孟俊的缰绳,“一个阉人都能带兵,你出身将门世家,区区两千人算什么!再说了,到时候皇上说打哪儿就打哪儿,只要不贪功冒进,决计坏不了事!”
徐亨既然这么说,孟俊也不好再把人家的好意往外推,当下只得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因这大教场位于宣府城外,两人各带着随从亲兵缓缓而行,他少不得又在路上向徐亨请教了一些兵事,眼看快要到城门的时候,他就看见远远地扬起了沙尘,却是有几骑人飞奔而来。
“启禀大人,京师运送的军器已经送到了!”
“离着预定的日子还有两天,倒是正好如期而至!”徐亨满意地点点头,又询问了一番就摆摆手示意他们先回去,随即对孟俊说,“虽说口外向来少雨,但去年的这个时候偏是遇上大雪封路,所幸这次你那小舅子运气好。要是下雪,别说路上积雪厚重不好走,就是那些有油布包裹的火器和火药也指不定会受潮。”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这才对孟俊说:“按照一向的惯例,为防不合格或是路上损耗,军器素来是十正一副,这次的军器大约多了一成。你如今正好闲着,就跟着管一管下发和入库。记住,亲自督管,别让人家沾手,这里头猫腻多着呢!”
孟俊当初曾经在五军都督府呆过一段时间,对于军中那些猫腻早就在一群长辈的耳濡目染之下了解得清清楚楚,此时听了这话也不觉得意外。孟张两家姻亲虽说因为年前的事情而稍稍有些疏远,但那只是给常人看的,他和张越却一向亲厚,再说他一来想去问问张越这次怎么忽地接了这个烫手的山芋,二来还有要紧的话提醒,当下就二话不说地答应了。
宣府城周二十四里,高三丈五尺,城墙乃是用夯土外加青砖包砌而成,其规制远胜周边其他府城。总兵府位于城东南的兵府街,原本是谷王的别府,谷王朱橞废为庶人之后,因原先的总兵府太过狭窄,皇帝在命人毁谷王府外墙之后,就将这别府辟为总兵府。徐亨和孟俊一行在总兵府门前下马之后,就有亲兵上前报称张越等人正在里头,徐亨便问了一句。
“王公公呢?”
“王公公说身体不舒服,就不过来多事了,凡事都有兴安伯做主就是。”
听了这话,徐亨不禁眉头一挑,很是诧异王冠的胆量。虽说这个太监当初在宫中的时候也是颇有些地位的,但既然是派出来镇守宣府,怎么也不该对京师来人摆出这样的态度。再说了,皇帝那多疑的性子他是再明白不过,如今锦衣卫上头还多了一个东厂,这回来的那个太监陆丰恰是东厂督公,王冠竟然敢如此怠慢?
孟俊自打到宣府之后都是不贪权的,也没和那些管营坐营太监打过交道,和王冠说话的次数更是不超过一个巴掌,这时候虽说诧异,却也没往心里去。跟着徐亨到了正堂,他一眼就看到了张越,不禁轻轻点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