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除了御膳房的温火膳其他的都无所谓,能够有份跟着朱瞻基的随从早就摆脱了大鱼大肉那种小康阶段,张越这提议自然人人说好。于是,一群人便转到了寺后的沁芳斋。因顾氏和王夫人都是笃信佛教的人,乃是庆寿寺的大金主之一,因此尽管这大中午素斋生意极好,仍然腾出了两个单独的宽大包厢。
黄润最是了解朱瞻基的心思,把随行锦衣卫和那些小太监赶去了另一个包厢,自己则是随身伺候。不一会儿,桌上就上了香菇面筋、素翡翠鸡片、香椿拌豆芽等等五六样菜。朱瞻基每样菜挟了几筷子,对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自是赞不绝口,却浑然不知旁边的黄润已经是满心苦笑。但即使好吃,他也都是浅尝辄止,旋即就对张越举起了茶盏。
“我知道你不日就要远行,今天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张越连忙欠了欠身,却是笑道:“这事情尚未过明路,想不到还是人尽皆知了。”
“这世上很多事都是如此,等到你知道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这个当事人居然是最后知道消息的。”朱瞻基嗤笑一声,旋即竟是再也按捺不住心绪,当下就漫不经心地说,“横竖明年开春我也是要跟着皇爷爷北征的,到时候总有碰头的机会,这一杯与其说是给你饯行,还不如说是同病相怜。”
原还在思量着如何开口最是妥当,闻听此言,张越立刻把满肚子思量都丢到了一边,甚至忘了这年头最要紧的什么上下尊卑,瞪大了眼睛问道:“殿下刚刚说……同病相怜?”
“你家老祖母已经快七十了,如今她的病还没个准数,三个儿子都不在身边,你这个最喜爱的孙子却要远赴北边,难道你不担心留在京师的她?不担心她有什么万一张家四分五裂?”
尽管朱瞻基只是说了半截话,但想到袁方暗示过朱高炽不耐久劳,东宫事务不少都是太子妃打理,张越一下子就醒悟了过来。他更想到,在别人看来,朱棣如今年过六旬,这样的长途劳顿能否禁得住也未必可知——而他也不能迷信历史,其它的都能改变,皇帝的寿命又何尝不能?
沉吟片刻,他便开口说道:“殿下如果信得过,臣倒是有些想法。”
第四百六十三章 探监和狭路相逢
北镇抚司衙门和锦衣卫衙门并不在同一个地方,毕竟,前者还多了一座阴森森的监牢。这诏狱不同于刑部大牢或大理寺监,但凡只要进来的便是钦犯。有的没过几天就会押赴西四牌楼直接处决,有的则是关上三年五载,有的则是在蹲上几天至几十天大牢不等之后,被重新放出来官复原职。总而言之,大牢中每天都上演着几幕悲喜剧,牢头狱吏都已经习惯了。
尽管按例不许狱吏私自传带外头的东西,但狱中不少犯人都已经是关了多年,难免有家人牵挂惦记,于是少不得就有人疏通关节,悄悄打点些东西送进来。毕竟,倘若只是北镇抚司供应的牢饭和那点微薄四季衣物,犯人别说熬十年八载,就是十天半个月也难能。只要肯掏钱,别说是东西,就是人也能乔装打扮带进来。
这天,三个身穿灰布衣裳的人悄悄进了北镇抚司那个不起眼的后门,在一个狱吏的带领下穿过了一条阴森森的小径,最后被带到了一间简陋的屋子中。看守最要紧犯人的南监牢头吴成早就等在了这里,仔仔细细审视了一番,他就发现三个人都面生得很,于是便对那个狱吏招了招手,旋即压低了声音问道:“他们都是来看谁的,交了多少数目?”
那狱吏比划了一个巴掌:“都是咱们的老关系介绍的,决计没有问题。那个来送冬衣的是夏家家人,另两个则是来看那位杜学士的,老规矩,每人收了一千贯宝钞,外加这个数。”
看到那两个人在那里嘀嘀咕咕做手势,小五顿时撇了撇嘴,想要伸手去拉张越的袖子,最终还是忍住了。而张越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赫赫有名的北镇抚司大牢,想起那些在这里一坐牢就是十年八年的前辈们,他心中顿时充满了高山仰止的敬仰。
恐怕他只要在这里呆上三日,就得疯了!
“你们三个,规矩之类的想必之前已经有人告诉过你们。我只吩咐一句,顶多两刻钟,到了时辰必须走人。若是在牢里头说什么犯禁的话,别怪我不认各位是什么身份!”
吴成大在得知了那个令人满意的数字之后,最终还是打消了疑心,毕竟,这是历任锦衣卫指挥使都默认的勾当,除非是皇帝微服亲临,否则绝不可能管他们这点小勾当。见三人都是点头,他便懒洋洋站起身来,随即一马当先走在了前头。南监供犯人押解出入的正门看守异常严密,他自然不会把人从这边带,因此走的便是送饭出入的狭窄侧门。等到入了里间,他感到背后人有些迟疑,立刻就回头瞪了他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