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胡七一贯聪明敏锐,这时候仍不免有些犹豫:“可是京师已经有袁大人了,反而是大人身边人太少,我若是再留下,您就只有向龙和刘豹了。”
“若是我没料错,这次随行仍然能向安远侯要到京营周百龄那五百个人,他们跟了我两趟,能够信得过。真是办隐秘事,有向龙和刘豹就够了。再说,若是明年开春御驾亲征,袁大人恐怕要随行,到时候京里没个人不行。”
见胡七这才答应了下来,他便继续说道:“第二,锦衣卫虽说在草原上没多少探子,但我相信宣府镇之内应该有不少耳目眼线,所以,你去见一见袁大人,看看能否设法让向龙和刘豹调动这些耳目眼线。第三,请袁大人盯紧了那位寿光王,我总感觉他有问题,得防着他兴风作浪。第四,这次去宣府要配发火铳,应该会有宦官随行。你立刻去打听这次随我同行的是宫里哪位公公。第五,镇守宣府的大小将官和太监,你看看能否弄到他们的资料,尤其是那些太监。你现在就亲自去办,一定要隐秘,要快。”
等到胡七领命离去,张越却没有离开书房,而是继续坐在那里沉思。锦衣卫不是万能的,否则这次的事情也不会事先没有从胡七等人那里得到风声。如今看来,袁方居安思危低调小心并没有错,否则一朝天子一朝臣,异日朱高炽登基恐怕就要清算了。而他虽说已经竭尽全力向东宫靠拢,但又不能做的太过着迹,否则时时刻刻盯着东宫的朱棣立刻就会翻脸。
兵部武库司郎中对于他来说看似已经是要职,但他升迁到这个职分已经是靠了皇帝的信赖,已经是越级擢升。跟着大军北征,就算有大功也肯定是那些带领中军或左右哨左右掖的勋贵,决计轮不到他。这一次无疑是一个机遇与风险并存的机会,只是,除了把大伯父张信调回来,把岳父杜桢弄出大牢,他要怎么做才能让皇帝在此次之后不再亲征?
“来人!”
随着这一声高喝,书房大门立刻被人推开,进来的却是赵虎。张越本想吩咐说备马去英国公府,但才站起身就发觉自己饿得发慌,只好吩咐先去厨房弄点吃的来。三下五除二填饱了肚子,他让连生到内院知会杜绾一声,随即便带着赵虎等几个随从出了门。
此时离着宵禁的时辰已经不远,因此一行人快马加鞭,拐到英国公府所在的清水胡同时就听到了那响亮的铜锣声。英国公府供人出门的东角门已经关闭,西角门上两个门房听见马蹄声就出来查看动静,看清是张越,他们慌忙出来行礼,又张罗着牵马,更有人往里头通报。等到张越进去之后,管家荣善匆匆迎了出来,直接把张越带到了张辅的书房。
张辅的书房依旧犹如昔日南京那番光景,四壁空空没有书架,只是正中挂着一幅端端正正却又气势十足的楷书,上头写着“忠义仁勇”。看见那一方鲜红的朱红大印,张越哪里还会不明白这是天子御笔,忍不住盯着那四个字多瞧了片刻。
“不愧是沈民则的不记名弟子,一到我这儿就先瞧那四个字。这是之前你家媳妇来的那一天皇上赐下的御笔,指名挂在我这空空荡荡的书房。”张辅虽说不像朱勇那么喜欢结交文士,那么喜欢看书,但却总喜欢在晚饭后在这间名不副实的书房中坐一会。此时,他笑呵呵地指了指对面的一个蒲团,这才问道,“你这个大忙人这么晚来见我,是有事么?”
“皇上给大堂伯的这四个字,恐怕是从古至今的武将最是渴望的评价了。”行过礼后在张辅对面坐下,张越就把今天海寿所讲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然后便认认真真地问道,“大堂伯之前在宣府练过一年多的兵,所以我想问问关于此行,您有什么提点?”
张辅如今只朝朔望,再加上专心备北征,不问其他国事,因此之前并不知道任何风声。乍闻此讯的惊愕过后,他就皱起了眉头,细细思量了一会,他便收起了面上的笑容:“你知道小小一个交阯,让朝廷折损了多少文武?”
尽管问的是宣府,张辅答的却是交阯,但张越却并没有认为张辅是有意卖关子。由于之前他进呈过交阯方略,也整理过相关资料,略一思索便答道:“陈季扩反,都指挥同知徐政战死于盘滩;简定之乱,参赞黔国公军务的刘俊尚书以及交阯都指挥使吕毅和交阯参政刘昱败死;黎利作乱,交阯左右参政冯贵、侯保御敌战死……”
“好了,单单这些就够了。”张辅摆了摆手,随即一字一句地说,“我只告诉你,这些人当中尽有被称之为一时才俊的人物,真正身临战阵却都是一一陨落,所以哪怕是宣府驻扎重兵,但却难敌蒙元入寇时的来去如风,你首先要做的就是小心。镇守宣府的兴安伯徐亨乃是第一代兴安伯的孙子,曾经和我搭档了好几回,应该会照拂你。但镇守中官王冠乃是昔日司礼监太监黄俨的干儿子,如今听说却投靠了御马监太监刘永诚,你得留心。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