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见小五满身是劲的模样,顿时笑了,心想家中有这么个能应急的能干人在,还真是省心不少。就在此时,只听外头传来了一阵喧闹声,不多时就有人在门外禀报说:“老太太,二老爷和大少爷都回来了,说是请老太太和各位太太奶奶按品大妆,宫里传旨赐诰封的公公已经出发了!”
刚刚还为了这桩喜事而欣慰万分,这会儿又听到这么一个消息,顾氏竟是觉得心跳飞快,不用人扶便自己站了起来,连忙催促着白芳去拿全套凤冠霞帔。见杜绾要起身,她寻思片刻便说道:“虽说是老二封爵,但家里人在家的该当都要去接旨谢恩。绾儿如今有了身孕,跪久了恐怕有妨碍。不如这样,我让人额外打点一下传旨的公公,让绾儿暂避。”
冯远茗原本还担心顾氏因为后一桩喜事忘了前事,此时倒觉得顾氏着实是体贴的长辈。思量片刻,他就提醒说:“久跪确实易滑胎,老夫人想得周到。只不过还请看看来传旨的是谁,若是和府中亲厚的自然不妨事,但若是和府中不合的,却也不可不防。所以,还请把杜宜人的冠服一并取来,若是不行便只有硬挣着走一趟。膝盖上绑上垫子,然后由我施针安胎,一时半会应该不妨事,料想也不会有人在这种时候为难张家。”
“好好好,多亏冯大夫提醒。”
顾氏连连点头,一面吩咐人出去打听,一面让秋痕回去取杜绾的宜人冠服。那头冠上缀着沉甸甸的珠翟、珠牡丹、翠云、翠牡丹叶、抹金银宝钿花……林林总总的缀物足足有几十样,单单看着就觉得沉重。那大袖礼服则是真红色纻丝绫罗所制,霞帔上绣着云霞鸳鸯文,倒也华丽。然而,比起顾氏年近七旬穿戴起来的那一身,这一套五品宜人冠服便显得寒酸了。
旁边的小五因头一次见顾氏戴着满是黄灿灿金事件的头冠,再加上那一袭金绣云霞翟文的霞帔,差点没晃花了眼睛,到最后见杜绾白了自己一眼,她方才觉得自己瞠目结舌的模样着实不恭敬,连忙讪讪地说:“老太太别怪我,我这是没见过世面,看到那么多金子眼睛都花了……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女人都鼓励着夫婿当官呢!”
“小丫头,若不是为了封妻荫子起居八座一呼百诺,何必教夫婿万里沙场觅封侯?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寒门之中只要出了一个官员,带挈的便是一个家族,而且子孙都有福荫,自然是人人都想当官。”顾氏哂然一笑,却有一句话搁在心里不曾说——以本朝的那么一丁点俸禄,若真的是靠官俸过活,那肯定是饿死了算数。
不多时,上外头打听的小丫头便急匆匆奔了回来,道是二老爷所说,今日传旨为求慎重,乃是司礼监太监黄俨和御用监太监张谦一同前来。闻听此言,即便是原本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的杜绾,这时候也不敢怠慢。张谦可算得上是和自家亲厚之人,但黄俨却居心叵测。倘若给抓着了今天的把柄,那好端端的喜事转眼间就会成了祸事。
“冯大夫,麻烦你帮忙施针保胎,今日我非去不可。”
“……拨乱经邦,赖之臣谋;平叛郊野,倚之将勇;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张攸,前有征战交趾之功,后有扫荡倭寇之劳,其克平东番,一举震慑海外贼寇,功莫大焉。今封张攸阳武伯,世指挥使……”
尽管是黄俨和张谦一同来,但黄俨既然是司礼监太监,这诵读圣旨的差事自然便是归由了他。慢条斯理抑扬顿挫地念完,他便笑容满面地摆了摆手,张谦便亲自取过了诰券递给张攸,随即几个小太监便捧过了诰命封轴来。由于此前张信曾是三品官,因此张家曾经追封二代,授了三轴诰命,如今张攸册封伯爵,自然是追授三代。原本身着三品淑人服饰的东方氏颤抖着接过那彩绣辉煌的伯夫人凤冠霞帔,心里着实是激动得无以复加。
由于年纪大了,顾氏起身的时候不免一个趔趄,旁边的张攸忙搀扶了一把,而正在面前的黄俨却也是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了顾氏,因笑道:“老夫人真是好福气,以后就该改口称太伯夫人了。只要阳武伯再好生努一把力,以后这世券必定会变成世伯券,那荣耀方才更是非同小可。况且伯爵之上更有侯爵,侯爵之上还有公爵,指不定张家还能再出一位国公。”
顾氏连忙谦逊了一番,眼角余光看到李芸已经是将杜绾搀扶了起来,看着面色还算不错,她这才如释重负。正准备示意旁边的管家高泉奉上早就预备好的黄金礼钱,却不料黄俨竟又冲着她笑了笑:“话说回来,皇上对阳武伯固然是恩宠有加,对小张大人也是极为信赖。京营不隶五军都督府,就是兵部也素来无管辖之权,皇上却吩咐小张大人奔走其中,无非是存着信赖的意思。今儿个应常山护卫三位指挥使之请,皇上已经命他们换防于京营南侧三十里驻扎,让小张大人检视数目按例发给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