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瑜素来是对妻子言听计从,虽说后知后觉,也感到金夙这番话别有用意,但妻子一拉,他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往外走,一面走一面仍是忍不住打量了张越一眼。而张越望着这对小夫妻的背影若有所思,根本没注意这店堂中另一对主仆也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到了外头,看见王瑜和金夙夫妻上了一辆马车,那个扶着丫头手的少妇不禁皱了皱眉,旋即轻轻咬起了嘴唇。张家的事情她进京之后也已经悄悄打听过不少,那个女子就是曾经和张超定过亲事,之后又退了婚的昔日金家千金?哦,不对,应该是那位金家千金的妹妹。
好好官宦人家的千金,到头来偏嫁了一个小小总旗……不过,就算金蘅当初嫁给了张超,只怕也没什么好结局,张超睡梦中也常常念叨的女人,可并不是这个名字!出身好又怎么样,走错了一步还不是一辈子遭殃?
第三百六十五章 诚夫婿无心觅封侯,敏夫婿欣闻惊喜脉
弯弯曲曲的小巷中,一匹瘦马正拉着马车缓缓而行,车轱辘转动的同时,还不时能听到嘎吱嘎吱的声响。车厢的板壁斑驳掉漆,车辕也已经露出了本色。马车前头是一个赶车的老汉,裹着一件灰褐色的大棉袄,眼睛盯着前方,却竖起耳朵听着车里的话。
“娘子,看你那表哥穿的官服,似乎是五品官?”
王瑜确实很纳闷。他父母双亡,一向多承舅父照顾,最后在常山护卫中谋了个小旗,不过是芝麻大不入流的小官,所以在娶妻上头也是高不成低不就,一直拖了下来。后来还是舅父说媒,这才娶到了如今的妻子。虽说那时候说是寻常小门小户的女儿,岳母守寡在家,但他平日里看金夙举止,总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但待妻子极好的他还是一直都没往别处去想。然而,今天意外遇到这么一遭,他不由得再次生出了疑问。
“所以我都说了,咱们是穷亲戚,高攀不上人家。”金夙藏在袖子中的双手死死绞在了一起,见丈夫依旧盯着自己瞧,便强笑道,“而且人家当初遇到过一个沟坎,咱们家做过一件极其理亏的事,狠狠得罪了他们,如今看到人家得势,哪里还敢高攀上去?幸好今天遇到的是通情达理的三表哥,若是遇到其他人,只怕咱们当面就下不来台。”
“原来如此……只不过,我看你那位表哥年纪轻轻就做了这么大的官,倒是难得的很。”王瑜笑着抓起了妻子的手,入手发觉冰凉得碜人,他就温言安慰道,“既然是过去的事情了,那就别想这么多,我只是一时好奇随便问问,并不想去巴结人家求前程。只是委屈了你,凭我这才能秉性,也确实挣不到什么凤冠霞帔给你。”
“我又不是那等庸俗女人,谁稀罕那东西?”
夫妻俩一路上又说了些闲话,马车很快便拐入了一条正好可容一辆车进出的巷子,巷子两侧都是整齐划一的瓦房。如今达官显贵多半住在西城,而东城地块则是矗立着一座座朝廷建好的廊房。由于房钱便宜,因此大多数军官多半都爱在这里赁房居住,王瑜因接了岳母同住养活,舅父也常常来住几天,便索性租了一座独门独院的小宅子。
这宅子北房三间乃是夫妇俩自住,东厢房是冯兰和一个丫头住着,因她如今吃斋念佛,所以很少出门,而西厢房平日里空着,若是王瑜的舅父高正前来,也会在这里逗留一个晚上。此时此刻,夫妇俩一进门,雇来的一个中年男仆便上前说,舅老爷正在西厢房等候。
“舅舅好些天不曾来了。”
王家虽不过是小康,但自从金夙进门之后,精打细算持家有道,样样家务都打理得井井有条,陆陆续续也添了好几样大物件。因西厢房乃是高正常来常往的地方,这里的摆设更是全都换了一遍。此时见王瑜进门,高正便笑着站起身来,指着身边的那张大案说道:“自从你媳妇进门,你家里这境况倒是比以前强多了,如今竟是连紫檀大案都置办得起了?”
见王瑜投来了疑惑的目光,金夙便连忙解释道:“舅舅,咱们家哪里买得起紫檀?这是榆木,只不过是紫榆,上次正好有人卖了木材,我就买了下来让人打造。除了这一张大案之外,里头的大床和书架都是用这几根紫榆所制。原先那些我也让人拆了做成各种能用的家什,只是费几个工钱,并不敢浪费。”
“今儿个是中秋,我也就是来看看。你们懂得过日子,我就放心了。”
金夙陪着坐了一会,便起身说是要去厨下准备饭菜,腾出了地方让甥舅俩说话。尽管刚刚在妻子面前说不在意,但王瑜毕竟好奇妻子娘家有什么样的富贵亲戚,于是便将今日在千味斋的巧遇告诉了舅舅,最后便问道:“她们当初母女俩日子孤苦,即便是远房亲戚,昔日有些恩怨,义助几个也是应该的,怎么就闹得如同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