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接寻到济南的布政司衙门,那时候我哭得昏天暗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老爷正好到邻近的州县去了,夫人不敢耽搁,安排了马车吩咐人带我过来,哪里来得及说其他?”
小五这里看看那里瞅瞅,发现周遭几个丫头都陌生得很,还有一个长相甜美的大家千金,她顿时更疑惑了。杜桢夫妇分明是在济南府,小姐怎么会跑到这青州府来了?
孟家一下子多了这么一个咋呼呼的丫头,张越着实有些不放心,直到小半个时辰后,东厢房中双目微微红肿的杜绾开了门出来,他方才松了一口气。一物降一物,至少有了杜绾看着,他也不怕这个小丫头给已经乱七八糟的孟家添什么麻烦。惦记着这会儿晚堂就快开始,他也来不及多说什么安慰话,匆匆便回到了知府衙门。
南方的春天是阴雨霏霏绵绵不断,但北方恰是春雨贵如油。虽然之前响过春雷,但自打进入三月就不曾下过雨,如今不少地方竟是闹起了旱情。虽说山东境内大河小河众多,可远离河边的要引水颇为不易,几处村子都为沟渠引水而发生了械斗。这一日的晚堂,益都县、乐安县、寿光县、诸城县、安丘县都报上了类似的案子,结果知府以下几个属官一商议,除了凌华坐镇之外,便决定明日到各县去看看究竟,否则等酿成民变就来不及了。
对于如今的大明官员来说,最怕的就是天灾,报上去了这考评自然难免受影响,但若是敢隐匿不报,那就是大处分而不是小处分。若是遇上水旱蝗灾等等,布政司可先赈灾后上报,算是一项仁政。只仁政却也得要官员肯实行能实行,若是遇到朝南坐不管事的也没用。
既然是五个县都有旱情和械斗,张越这个署理同知和两个通判都少不得要下去瞧瞧。议定之后,他饥肠辘辘地回到自己的公廨,当即吩咐崔家的去传饭,自己径直掀帘进了正房东头的耳房,盘膝坐在炕上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灵犀便亲自捧着丹漆木盘送了饭来,晚饭却是一盘水饺一碟米醋。见着这个,张越不禁抬起了头,满心奇怪地问道:“今儿个家里包水饺吃?”
“是孟小姐看到小五来了,又怕杜小姐想着事情伤心,于是便拉着她们俩和春盈包饺子,结果厨房里头差点闹翻了天。”
灵犀一想到刚刚孟家灶下的光景,竟是再端不住平日那幅严谨面孔,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那饺子馅是我和秋痕琥珀一块拌的。因为是难得包一趟饺子,上上下下总不能两样吃食,结果用去了十几二十斤肉,都是我从公廨里头拿过去的。如今这是孟小姐的手艺,杜小姐包的饺子她死活不肯让我拿来。”
一听说包一趟饺子竟然整出来那么大声势,张越不禁哭笑不得。见这一盘水饺个个均匀,他便拿起筷子挟了一个蘸了些米醋,一口咬下只觉皮薄馅多,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鲜味,他不禁朝灵犀竖起了大拇指,因笑道:“我还不知道你们还拌的一手好馅,果然不错。对了,送一些过去给凌大人,我平日里每每去他那儿蹭饭,有好东西也得想着人家。”
“这个不用少爷您说,我早就送去了。”
听张越振振有词地把蹭饭两个字说得震天响,灵犀不禁好笑。眼看张越一口一个将那盘饺子消灭得干干净净,她不禁想起杜绾那一盘杰作,可不管怎么样,比起自称“心灵手巧”的小五那一盘饺子,杜绾至少已经算是能出师了。想着想着,她索性丢下碗盘置之不理,笑吟吟地让张越过去看看热闹。
孟家上下的四房姨娘两个小主子一起过了十几天的苦日子,这天听说有饺子吃自然是高兴,就是下人们也满脸喜色。然而,两个原管着厨房的媳妇都站在外头,听着那厨房里喧哗阵阵竟是货真价实的一团乱,她们不禁在外头面面相觑。
这伙小姑奶奶们不会把锅碗瓢盆都给打破了吧?
杜绾和小五春盈都是南方人,对于面食勾当素来不熟悉,纵使想要好好出力也是有心无力。首先那和面擀皮实在是难为煞了她们,杜绾小心翼翼也就罢了,小五干脆闹得满头满脸都是面粉,最后琥珀秋痕干脆接手,不敢让两人再干这个。
待到包饺子的时候,虽说孟敏手把手示范了好几回,但小五手下出来的饺子没一个能好好站住的,全部是睡倒在盘子里爬不起来,甚至不少用了两张皮方才包住了馅。杜绾那盘饺子大小不一,擀得均匀的面皮在她手中就是不服帖,急得她手忙脚乱。
孟敏起初还能忍,到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就偷笑,渐渐地偷笑变成了轻笑,轻笑变成了大笑。自从父亲入狱母亲重病之后她就鲜少露出欢容,一旁的红袖见此情景起初还高兴,随即就觉得鼻子酸涩,忍不住转过了身去。听到这笑声,小五却不服气地拿手往鼻子上一抹,冲着案板上的面皮发起了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