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皇上钦点我诊治英国公!”那中年太医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说话更是毫不留情,“如今英国公病情稍有好转,若是你们把外头不好的时气带进去,英国公有了三长两短,谁来负责?去沐浴更衣花费不了多久,还是说大人担心长兄是假,想要害他是真?”
这话说得极其尖刻,张輗那脸上顿时气得发青。生性冲动的张斌更是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揪住了那中年太医的领子,恶狠狠地喝道:“你若是再敢拦着我们,信不信我一拳打死你?”
那中年太医却一味倔强地耿着脖子:“你只要不怕担上殴打太医罔顾亲长性命的罪名,尽管打就是!”
如今这大宅门内外正乱,彭十三和荣善也跟着进了二门。瞧见这剑拔弩张的光景,彭十三面露冷笑,荣善却暗自头痛。虽欣赏那太医的耿直,但他自己刚刚才挨了一巴掌,更知道此刻若是再僵持下去很可能要出大事,连忙上前劝解了一番,死活把脸色铁青的张輗父子给弄走了。
眼看张越带着彭十三往一个方向走了不多远,忽然又折了回来,他便上前提醒了一声:“越少爷,他不会放您进去的,您也先回去吧。”
张越眼看张輗父子气咻咻地走得没了踪影,他便卷起了左手的袖子,手中却攥着一封信。那信外头的封套已经是颇有些油腻腻的,封套上也并无字迹。见荣善诧异地盯着自己,他便笑道:“这是我临行前大伯娘让我捎带来的,若是大堂伯还清醒能看信,就请荣伯你转交。如果大堂伯不能看只能听,也请你念给他听。”
荣善一愣之后立刻回过了神,忙摇摇头道:“既然夫人请越少爷带信,越少爷何不……”
“二堂伯和斌弟刚刚是被气疯了,否则哪会让我有单独留在这儿的机会。”张越一把将那封信塞进了荣善手中,又温言说道,“大堂伯虽说病了,但料想你绝不会伺候不周,我自然信得过你。”
荣善此时已是落下泪来,抬手用袖子拭了,他这才摇摇头道:“越少爷信得过小的就好,可是老爷这几天都是时昏时醒,就是醒了也都有些迷糊,未必能看得着这信。况且……”他瞥了一眼那太医,很是头痛地说,“这位大人又不许我们这些闲杂人等随便进去。”
说话间,那中年太医已是下台阶走上前来,理所当然地向荣善伸出了手:“既然有东西要交给英国公看,那就给我吧。”
眼见荣善犹豫片刻便把信交给了那太医,张越沉思片刻,随即上前深深作了一个大揖:“这位大人能够为了大堂伯拦住我们进去,想必医治人也是好手段。我们这些家人如今都是束手无策,一切便拜托您了!”
医者父母心,那中年太医听了这话,面上顿时稍稍缓和了一些,当下便点点头说:“英国公乃国之宿将,我自会尽力。”
第一百一十八章 蠢人和聪明人的区别
当张越等人沐浴更衣前往探望英国公张辅的时候,果然如荣善所说那样,张辅仍然在昏睡之中,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说出一个字。面对这种情况,张越自是心急如焚,而那名叫史权的中年太医却没让三人停留多久,就再次下了逐客令。饶是张輗父子再强横,在人家搬出了钦命两个字之后,即便再不情愿,却也只能不甘心地出了正房。
一到外头,张輗瞅了瞅天色便有了主意,回头瞪了那太医一眼,他便冷笑道:“我这回来探望大哥是向太子告的假,想必皇上也知道了。你口口声声说奉了钦命,我眼下就去面圣,到时候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说!斌儿,回去换一套大衣裳,我们去西宫!”
张斌本不是善罢甘休的人,闻听此言立刻大喜。跟着父亲走了两步,他忽然回头皮笑肉不笑地瞥了张越一眼:“越哥还不走么?这位太医可是铁面无私得紧,你想要等大堂伯醒来可不是那么容易。你这一路上倒是跟得辛苦,还是好好回房歇着,别老是动歪七歪八的脑子!”
在船上这大半个月,张越没少听张斌的冷嘲热讽,这要是时时刻刻生气实在划不来,索性就只当作这是一头猪在唠叨,此时也纯当没听见。瞅着如今天色已近傍晚,他心想张輗父子这时候去面圣,莫不是脑袋被石头敲坏了,当下便径直回了自己的屋子,决定明天出去找老师杜桢打听一下各种情况。
永乐皇帝朱棣昔日在北平开府的时候,所住燕王府便是依元大都旧殿所造。他登基之后不久就决定迁都北京,为此不顾群臣反对,先是疏通了运河,然后又数次北巡视察北京城,几次都是住在原燕王府中。之后为了建造皇宫,他命人拆了燕王府营造宫室,为防今后北巡没地方住,又命工部在西苑之中造西宫作为视朝之所,此次随行的妃嫔和皇太孙都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