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越闻听此言不禁奇怪,除了那次风头太劲所以听杜桢的话闭门读书,他几乎每日都会出门,不是会友就是拜访师长。先头英国公张辅一力让他留在南京,乃是为了让他多多结交友人,以备将来步入仕途时能更加顺当,所以更力主他多在外走动。这一点张倬原本也是赞成的,此刻为何忽然冒出这番话?
“如今皇上北巡皇太子监国,难免有魑魅魍魉之辈兴风作浪。总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咱们搬出去之后,你闭门读书就是。”
第一百一十一章 如此贺礼,如此贺客
有英国公府的财势和人手,户部街东头那座院子很快便收拾好了。虽说比不得英国公府的规模宏大,却也有一明两暗的北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南房三间,都是卧砖到顶起脊的瓦房,清水脊的门楼,齐齐整整,里头一应添置了酸枝木家具。
张倬自己带着好些人随行来京师,之前的高泉也还留着,此外还有两个管家媳妇,因此原本也不需要英国公府再派人手。可王夫人犹自不放心,死活塞了两个年长守礼的婆子来,又将月落和流苏依旧送给张越使唤。
到了特意挑好的吉祥日子,张倬便带着张越和顾彬搬了过去。王夫人自己一个女人家不好出面,便命管家带着大拨下人将张倬张越顾彬一起送了过去,鞭炮放得噼啪响。
虽没有大张旗鼓,但来贺的人还是很不少,保定侯家的小侯爷孟俊亲自带着几个至交好友登门,富昌伯房胜的孙儿房陵和应城伯孙岩的儿子孙翰自然也来了,再加上闻讯而来的万世节,场面倒是热热闹闹。不但如此,众人全都算是张倬的晚辈,少不得连番劝酒,这一高兴,张倬便多喝了几杯,很快便被灌得酩酊大醉,张越忙亲自带人将他扶了下去。
这一转回来,那些兴头正高的年轻人自然将矛头转向了他。几杯下肚后他便再也不敢多喝,死活推拒了那些层出不穷的劝酒手段。正乱哄哄的时候,前头忽地传来了一阵丝竹弹唱之声。起初众人还不在意,但几句过后,那喧闹声渐渐低了下去,纵使是半醉不醒的人也都晃了晃脑袋坐直身子,四下里寻找唱戏的人。
在开封的时候,顾老太君喜欢听戏,每逢生辰或节庆的时候少不得会请上戏班子演上几场,奈何张越自己对戏曲音乐之类的东西着实兴趣不大,每次都是在半当中打瞌睡。这次也不例外,他本就因为喝了好几杯而有些睡意,此时听着那犹如催眠曲似的调子,更是犹如小鸡啄米似的打起了盹,直到不知是谁拍巴掌大叫了一声好,他这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朦胧之间,他倒是看到几个衣着戏服的女子在那边厢唱着他根本听不懂的台词,于是便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却见左右人等都是听得怡然自得,而且还有人顺着唱腔打拍子。
“我说三弟,我煞费苦心给你请来了承庆班为你演《玉壶春》捧场,你倒好,居然睡着了!”孟俊一回头看见张越大梦初醒的模样,忍不住在他的肩头重重拍了一巴掌,旋即努了努嘴道,“别小看这么一场戏,有了这一场,京师那些地头蛇立时便会四下里通报,一般情形下决不会有不长眼的贼盗上这儿来。”
张越着实被孟俊这通话说糊涂了,紧跟着听孟俊那么一解释,他登时哑然失笑。原来,这永乐皇帝朱棣极其喜欢戏曲,还未迁都北京,那边的教坊司倒已经预备好了戏曲奉承,而这南京的教坊司平日也是专候召唤。而这教坊司虽司职女乐,却和统管官妓的富乐院不同,也就是可远观不可亵玩。承庆班虽说比不上教坊司,但却能及时演出那边排出来的新戏,在文武百官中也颇有名头。
所以,能请动承庆班的宅第,京师的地头蛇们自是退避三舍,就是县衙府衙等等也会重点巡视,和现代社会只有财大气粗有权有势的人才能请得动大明星,更能够享受重点巡防待遇是一个道理。
他正寻思着这暂时的新寓所距离英国公府不过一箭之地,应该不会有人上门寻衅,这立刻就有一个洪亮的嗓门打断了那吹拉弹唱的声音。
“好热闹,倬弟今儿个这乔迁之喜,怎么没人知会我一声?”
微微有些醉意的张越看清楚来人,那酒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面上流露出几许冷意。
来者头戴赤金冠,身穿一件玄色绣金团花锦袍,腰中束着玉带,虽面带笑容,顾盼之间却掩不住傲色,正是张辅胞弟,神策卫指挥使张輗。然而看清楚席间众人,他面上那趾高气昂之色立时微微收敛了些,却是没料到今日来贺的竟几乎都是功臣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