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宗低头称是。目光中仍是极为平静。他这些年历经地大风大浪多了,这些事情尽管棘手,却并不放在他的眼中。他忽然又想起一事,思量半晌,还是决定一五一十地报上。“皇上,京城邪教虽然许久未曾露头,但卑职怀疑他们仍在活动。这几年据卑职得到地密报,不少久未生育的朝官正室都诞下了子嗣,听说是日夜向大神求告的结果。由于这些都是朝廷命妇,闺房密语卑职也不得而知。因此不知此事是否和先前一案有涉。”
风无痕闻言不由眉头紧皱,许久才迸出一句话:“邪教祸国,朕不管此事涉及何人。你一查到底就是!”有些心烦意乱的他见石宗没有他事禀报,便挥手示意其退下,自己却倚在案头出神。
越起烟虽然已经离去,但风无痕不得不承认。让她在民间活动远比困在后宫更强。何况,在世人眼中,珣宜皇贵妃越起烟早已过世,如今剩下的,便只有越家总执事越起喆而已。西北地百万军粮,尽管对于富商只是九牛一毛,但只要宣扬出去,对于民心总是一件好事。这些年越家和罗家几乎独占了在倭国的所有生意,再加上何蔚涛的那个小舅子魏文龙在各地奔波,三家的生意已是做得极大,就是宫中内库也是得了很大好处。
风无痕无意识地提着朱笔在纸上画圈,一边在思量着今后的打算。
八年来,他一步步地在吏治上下功夫,不断培养那些优秀的监察御史,并严格了京察和大计的步骤程序,如今,吏治虽然还比不上太祖当年的清正,比之前几朝已是大大好转。然而,付出的代价却不可谓不大,仅是这三年,他亲笔勾决的朝官就有足足几十个,其中不少还是才干不错地年轻官员,可惜禁不住银钱诱惑入了歧途。尽管每次勾决都是分外惋惜,但看着逐渐殷实的国库和愈来愈多的年轻才俊,风无痕还是忍下了心头地那点情绪。
虽然已是深夜,但勤政殿中仍然是火烛明亮,一干宫女太监一个个侍立在那边,连呵欠都不敢打一个。风无痕早有规矩,一旦他熬夜,那勤政殿上下的人手便可以分班伺候,不用所有人都杵在这里立规矩。唯有小方子是跟惯的人,因此始终立在风无痕身后,却是一言不发。他如今已是晋了勤政殿总管,挂着六宫副都太监的职衔,好歹也有了正六品地衔头,因此凡事更是小心谨慎。只不过一瞥眼间,他就瞧见门口似乎有人影,眉头一皱便快步走了出去。
来人是内奏事处的管事彭九,他见小方子亲自出来,连忙单膝跪地请了个安,这才递上了手中的密匣。“方公公,这是湖广总督章叔铭章大人的密折,说是十万火急,奴才不敢耽搁,因此不得不惫夜送来。”
彭九是风无痕从豫丰元年进宫的小太监中亲自提拔上来的,因他办事牢靠,后来又加了正八品,因此办事更为殷勤巴结。
小方子不敢怠慢,点点头便示意彭九捧了匣子跟着,两人一前一后地往殿内行去。正在沉思中的风无痕一见彭九的身影,便知督抚大员中又有人呈上了密折,因此问了两句便示意小方子取了匣子,这才打发彭九离开。小方子手脚利索地用钥匙打开了那密匣,拿过那黄绫封皮的折子,双手递了上去。他目不斜视地收拾好了匣子,便重新垂手侍立一旁,再也不吭一声。
章叔铭的折子并不算长,除了例行公事地奏报一些官声民情之外,其他的内容就都是一些干碍甚大的秘闻。这几年来,由于风无痕频频派出身份不明的观风使,因此地方官员人人自危,往往会错认了那些所谓钦差。如此一来,便有些心怀叵测的有心人冒充朝廷观风使,更有甚者公然索取贿赂,欺骗百姓,极大程度地影响了朝廷的声誉。为了防止这一现象,风无痕早已命吏部发文全国,将观风使持有官文印鉴等信物告知各省官员,谁料就在此之后,竟有一位朝廷观风使被杀,惹来了轩然大波。
无奈之下,风无痕只能从石宗手下择武艺出众者出任观风使侍卫,随后更是令刑部和各省刑名加紧追查此事。各省督抚得了密谕,无不特意关注此案,因此一有了由头便密折奏上。章叔铭先前任湖北巡抚三年,政绩卓著,因此风无痕不仅依照先前承诺为其生母晋封诰命,而且五年前又晋升其为湖广总督。对于皇帝的看重,章叔铭自是不敢怠慢,如今两湖之内虽不能说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也是一片安定的气象。
然而,他这一次的密奏中却是小心翼翼地奏报了似乎发现有人冒充观风使的情况,而且还含糊其词地声称有官员和其勾结。他的奏报向来都是一清二楚,很少有这般拖泥带水的情况,因此风无痕不禁心有疑窦。天下之大,即便是各省刑名通力追查,当初的凶手却依旧逍遥法外,对于各省提刑按察使司来说,这无疑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两湖向来民风彪悍,章叔铭能安安稳稳地作他那个总督,手腕高明自是不用说,最重要的却是其幕府中有能人可以镇压黑道,这也是风无痕辗转从石宗处得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