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位封疆大吏一进京城,自然就先往吏部投了文书,然后才在驿馆歇下等待皇帝召见。他们都是在京城有府邸的人,但这种关键时刻,谁也不敢逾越,只是差人回府报了信便在驿馆中歇着。然而,得了讯息前来拜访的低品京官立时挤满了整个驿馆大门。有的是攀同年同乡的,有的是希图进身的,总而言之,各色各样的人物足足闹了一整日,最后还是秦西远禁不住拿出了总督的架势,这才让其他人讪讪离去。
“秦大人,你倒是够厉害,每每有封疆大吏进京,这些叨扰的人就从未少过。旁人都是和颜悦色,生怕为自己的前程带来麻烦。你倒好,居然摆出那么大的架子,别说他们看了害怕,就是我,也被你那咄咄逼人的架势吓倒了。”左凡琛见驿馆突然变得静悄悄的,不由出口调笑道。
秦西远不以为意地摇摇头。“这是我脾气使然,有时想忍也忍不住,只得这般任性一点。不过。这些个龌龊官吏中少有真才实学,除了阿谀奉承。他们还会什么?成日里就知道拉帮结派,也不知读书上进或是钻研一些实务,就知道四处钻营。得空了我非给皇上上一个条陈不可,如此下去,这京城地吏治便是再整治。也难看到一点波澜。”他一边说一边现出几许激愤之色,倒是让一旁的左凡骡为之一愣。
左凡琛为官多年,自然清楚这位上司的为人秉性。虽说秦西远清直不假,但也不是这等莽撞不通人情,须知这样一个条陈上去,得罪地人就海了。这些京官的品级虽低,但同年同乡这么一搅和,与朝中一些大员也都有着千丝万缕地关系。只要有心人一撩拨,说不定就能搅出天大的风波来。他又瞟了秦西远一眼,突见对方眼中露出了一丝笑意。顿时恍然大悟。当今皇帝在为郡王时,就最是讨厌朝臣之间的这种关系,想必秦西远是在打这个主意。若是成功了。自然可以博得圣眷,就算失败,左右不过是一个莽撞的罪名罢了。
两人在驿馆中各怀心思地等待召见,皇帝却是微服到了氓亲王府。
风氓致这一年多来少有上朝。只是在府中静心养病,病情倒是有所好转,每天早上甚至能打一套太极拳。饶是如此,他见了皇帝轻车简从地来到这里,还是大大吃了一惊。
“皇叔祖,想不到你这一番养息之后,看上去身体康健了不少。”
风无痕亲自将风氓致扶了起来,这才喝令一旁侍立的下人将其安置下来,“朕今日闲来无事,因此来这里坐坐,你就不必拘礼了。当然,那一套白龙鱼服地道理就不用说了,朕知道轻重,此时王府外头还或明或暗地跟着不少人,安全自可保无虞。”
皇帝的这番说辞将风氓致堵了个严严实实,他自然再不好说些什么。虽说风氓致尚未卸下宗人府宗正的差使,但如今总理宗人府的却是连亲王风无清。这位当年的闲散王爷尽管实务上能耐有限,但好在会用人,因此一应事务也是井井有条,旁人根本挑不出差错。风氓致自忖已经不问政务,便不由揣摩起皇帝的来意。先前海观羽的辞世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然而,说起养心的功夫来,他却胜过海观羽许多,不过哀恸了几天也就缓了过来。
风氓致一边思量一边示意下人退开,如此一来,两人身边就再无外人,就连小方子等人都往后退了几步。“皇叔祖,虽然朕早就有旨意让您在家中荣养,不过不少朝廷和宫廷事务还是免不了要请教。你也知道,朕这个位子有多少人虎视眈眈,一味打压总是不行。如今,朕的几个皇子都还年幼,外头地风波却又开始了,真是不胜其烦啊!”
皇帝如此直接的暗示顿时让风氓致心中一惊,不过抬头见风无痕仍是神色如常,他便知道这仅仅是一句抱怨,对方并无用此借口清理朝廷的打算,不禁又松了一口气。“皇上,恕微臣直言,自古帝王家事本来就难以料理。若是皇上不想让那些能臣陷入其中,不妨借机敲打,或是干脆让他们远离京城地好。唉,太后也曾经对微臣提过此事,不过,早立储君也并非国之幸事,只能等等了。待到诸皇子年长之后,皇上便可下决断了。“风无痕不由微笑着点点头,“你这话果然和太后一样,乃是老成持国之言,朕当然省得。不过,今次朕前来并不是因为此事,而是为了另一件对朝廷干碍甚大的案子。前任河督齐振北的贪贿大案如今大理寺正在审理,不仅如此,嘉郡王风无伤也带人去了淮安,不过就算他这一次查不到什么,先前发觉的东西也触目惊心,甚至牵涉到了不少朝廷大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