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破寒愕然抬起头来,正对上了风无痕肃然的目光,心中闪过一丝明悟。自己是否要这么快地就把忠心交出去呢,他突然觉得自己先前的故作清高是那么可笑。像风无痕这般的皇族子弟绝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当年在风无昭一案中的表现,一味装作淡然或是试探不休只会更加降低自己的价值。不管位高权重还是怎地,自己最盼望的永远都是统率千军万马鏖战沙场。
“殿下宽宏,末将感激不尽,今后但有所差遣,一定惟命是从!”
展破寒深深地俯首行礼,“末将之前曾经走过歧路,只希望殿下能看在末将还有用处的份上多加体谅。”
话虽不多,但这等示弱的言语出自一位悍将之口,风无痕还是颇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说起来自己现在的处境和当年的风无昭竟是惊人的相似,同为皇后嫡子,同是被差到边远之地,不同的便是母后如今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父皇对自己似乎也是爱护多于忌惮。如此一来,展破寒跟着自己的风险远比当年要低得多。他自失地一笑,弯腰搀起了这位曾经驰骋疆场,立功无数的将军。
“展大人,无非是同舟共济而已,客气话就不用多说了。”风无痕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为官讲究的无非就是本心,只要本王能够许你前程,不陷你于不忠不义,互不欺瞒,则可为大事而不拘小节。以展大人之才而始终未遇到父皇之外的真正赏识者,不得不说是颇为遗憾。今后也不用你赴汤蹈火,只要你能记住今天这些话足矣。至于上下之分么,外人面前自然得谨守规矩,无人时随便一些也无妨,礼敬这种东西不是放在面上,而应该放在心里。”
对于这样宽厚的皇族,展破寒还真是有些愣了。在西北统共碰到了三位皇族,风寰杰骄横,风无昭高傲,至于刚刚晋封的安亲王风无方则是外表随和,内心根本无法琢磨,因此他几乎是对那些皇家子弟死了心,想不到今日能摊上一个不同寻常的皇子。展破寒恭恭敬敬又是一揖,“殿下既然如此信任,那末将便放心了,今后可是得靠殿下多多提携。”
若非风无痕事先曾经好生研究过展破寒此人,恐怕也不能这么快就建立起对他的信任,尽管这份信任中还掺杂着许多功利的影子,禁不起太多的考量。对于一个出身贫贱的将领来说,想要孤身与世家大族抗衡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展破寒虽然有皇帝这个靠山,却还是耐不住寂寞,几乎铸成大错。倘若不是他悬崖勒马得早,再加上眼下确实找不到可靠而又善战的将领,恐怕他早就被一道旨意赐死了。世事难料莫过于此,皇帝既然敢作重新起用他的打算,那风无痕自忖也不会输于父皇的气量和眼光。
第五章 决意
这一日,皇帝再次在勤政殿召见了海观羽和风氓致。看着两个垂垂老矣的老臣,皇帝突然有一种鼻子发酸的感觉,他执掌朝廷几十年,提拔官员无数,最可信的却依然只是这两个元老,怎么想都是讽刺。
“你们坐吧,朕今日召你们前来,也是想问问你们两人对如今情势的看法。”诺大的殿堂中就只有这三人,为了防止那些宵小之辈泄漏谈话,皇帝索性就所有的太监宫女全都遣了出去,就连身边的影子侍卫也派在四周监视。
“微臣也没有什么好主意。”风氓致苦笑着摇了摇头,“微臣只想向皇上确认一件事,您真的已经下决心了么?”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倏地睁大了眼睛,脸上的疲惫之色瞬间全都消散了去,“倘若皇上已经有了决断,那微臣一定惟皇上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虽然这种场面话皇帝从许多大臣那里听过,但从风氓致的口中说出,还是令人觉得悸动。“皇叔言重了,情况还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卧榻之侧有他人窥伺总是令人彻夜难眠,朕已经老了,没有多少时日,倘若将一个烂摊子留给子孙,未免对不起先祖千辛万苦创建的大好基业!”皇帝傲然站起身来,竟是完全恢复了当年登基时的豪情。“皇叔,海老爱卿,你们两人当初随朕创下了赫赫功绩,朕现在倒想问一句,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氓亲王比微臣年长,连他都夷然不惧。微臣这把老骨头还有什么不能出生入死的?”海观羽微笑道,神情中带着一种勿庸置疑的决心,“不过。皇上只靠我等两人当然不够,朝中大臣虽然陷于党争地不少。但不乏忠心耿耿之辈。如今的情势正是考验他们的大好时机,倘若皇上有意,这些人地官职虽然低微,但积少成多,声势也极为可观。”
“哦?”皇帝的眼睛一亮。许久以来,他地目光也总是集中在大员身上,就是提拔心腹也往往是将他们往高位上摆,却忽视了那些数目众多的低品官。“这确实是朕的疏失,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没想到朕也犯了这个错误。海老爱卿提醒的是,不管怎么说,朝廷几十年选拔人才,怎么也应该有一批清正之辈。确实也该是用他们的时候。届时如果遇到好地,也可以留给新君使唤,免得朕死了还被人抱怨。”皇帝一边说一边莞尔。心情也轻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