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狱卒显然没想到小方子如此硬气,言语间还捎带着把自己恭维了一番,他早知这小子在七皇子面前是个说得上话的人,只要他肯为自己说两句好话,到时富贵自是少不了自己的。他满脸堆笑地连连推辞,又伺候小方子用完了所有饭菜,方才收拾了碗筷。临走的时候,他突然一拍脑袋,“看小的这记性,七殿下还托小的给您带了这些宫里秘制的金创药,听说效果极佳,只需一日就能令刀口愈合,想来您也用得着,小的就先搁这了。”他放下伤药,这才匆匆离去。
小方子拿起那瓶金创药,心中感慨万分,尽管年纪还小,但在宫里混过了这么些年,东西是否珍贵他还是分得清的。眼前这个小小瓷瓶,放在外边恐怕是价值百金都不止,谁知能用上它的竟是自己一个卑贱的阉人。
自从选择了进宫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自己彻底没有了希望和尊严,不过为了弟弟,他不得不忍辱负重。直到亲眼看见弟弟对自家这个的彻底背叛,他才认清一个事实,今后的路恐怕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走了。他既然选择了跟着那个和自己年纪相近的少年,就得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为了他,也是为了自己。
小方子自失地一笑,已经不小的人了,居然还老是沉迷于往昔,真是无可救药了。他轻轻旋开金创药的瓶盖,细细地在伤口上涂抹起来,希望明天用刑的人能够手脚再轻一些吧,他暗自盘算自己该在什么时候撂出点东西来糊弄一下。
风无痕这些天可谓是忙得团团转,一边要关心九卿会审的情况,一点还得惦记着小方子,更伤脑筋的是方勇终于知道了哥哥被抓的消息,要不是郎哥及时出面暂时制住了他,恐怕这个莽撞的小子就直接打到王府来了。尽管如此,风无痕还是不得不加紧设法,要再让小方子这么受刑下去,别说他人压根受不了,就是自己也过意不去。小方子收的那些许银票本就是他默许的,毕竟那时卢思芒并不是自己人,收他一点银子只能算是给小方子零用,结果被小五子这么捅出来,自己反倒不好承认了,小方子只能顶缸。
“殿下,你已经决定让老夫去走一遭么?”陈令诚胡乱抓了一把胡子,“亦或是说你是不放心他的伤势,因此才假公济私,让老夫去替你瞧瞧?”陈令诚的笑容中有一点狡黠,中间还掺杂着一些其他复杂的情绪。
“随你怎么说好了。”风无痕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既然决定了要保下小方子,我就会用尽一切方法做到这一点。不管怎么说,他跟随我的这些年来,没有任何一件事办砸了的,反而处处建功,这样的人才,不是唾手可得的。你看看那个小五子,同样是宫里出来的,龌龊卑鄙到了极点,哪比得上小方子一星半点,居然还妄想挤掉别人,真是痴人说梦!”
风无痕冷哼一声,心中气恼不已。那天把小五子独自被扔下后,自知罪责重大,整整跪了一夜都不敢离去,要不是范庆丞“好心”地禀报一声,恐怕他就是死了也没人理会。
“殿下,那个小太监举止虽然卑鄙,但宫中内侍向来都是如此钩心斗角,他只是错会了殿下对小方子的宠信而已。”陈令诚正色道,“自古帝王都轻视阉奴,像殿下这样对小方子的纵眼皇家也找不到第二个,他自然是以为小方子只是一时得宠而已。其实这类阉人阴柔诡诈,古来帝王加之以严刑,这才约束住了。只要皇上不是认为小方子恃宠而骄,放了那小子生路,到时殿下想怎么处置小五子都行,估计皇上也是没有二话的。”
“陈老还真是字字珠玑呢。”风无痕凝视着这个一直以来默默陪伴着自己的老人,心中生出无穷无尽的感激,“若不是您时时刻刻的提点,恐怕我犯下的错误早就把自己葬送了。尽管我一直不知道您为什么一直在帮我,也不知道您以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我绝不会忘记,在我最危难的时候,是陈老您救了我。”
陈令诚不禁苦笑,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心甘情愿地助他。如果说是为了红如,那也不尽然,毕竟天下心思聪慧,可以当他女儿的人多得是,犯不着为了红如冒如此大的风险。也许只是为了一口气吧,他无奈地想道,仅仅为了当年未完成的心愿,也许还有肃芬的惨死,总而言之,他要借由风无痕完成自己的心愿,不尽心竭力怎么行。
“殿下就不要追究老夫的身份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陈令诚的目光幽深而遥远,“现在还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殿下有什么话要带给小方子不妨先交待了,那小子平日心思就重,老夫就怕他有什么想不开的地方就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