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狼狈,是有些事情她没想到,若换成有预备,就不是这般光景了。”陈澜这才离开了那荷叶托首,随即语带双关地说,“不吓她一吓,她如何会把话带到该带的人那儿去?”
黄妈妈是否会把话带给该带的人,一时半会没人知道,然而,瑞江商行的江老族长,等来的却不是杨家人的答复,而是一个预料之外的坏消息。这会儿,他死死盯着前来禀报消息的亲生儿子,那圆瞪的眼珠子里头满是怒气。
“你说什么?长房竟然要在宗祠在宗族大会,上上下下已经都同意了?”
“是,爹。”江七老爷在父亲的怒目以视下,也只是竭力缩着脖子,“是南京火速传来的消息,时间就在三天之后,据说是金陵不少名门世家也都派了人去列席……”
“饭桶,一群饭桶!”江老族长一气之下想要掀桌子,可终究这不是平日外头吃饭那些小方桌小圆桌,而是厚实到极致的红木大案,因而他用了一把力气,终究颓然坐了下来,随即恶狠狠地说道,“回去,传令下去立时预备好了,赶在那天前头回去!我倒要看看,老大那个懦弱没用的男人,他媳妇那样一个好高骛远的女人,两个人合在一块有什么用!”
“据说,给大哥大嫂跑腿的不是别人……是四郎……”
砰——
知道掀不了桌子,江老族长只能一巴掌狠狠拍了上去,结果吃那反震力一击,手掌手腕和肩膀全都是生疼。咬牙切齿地挪开了手,他深深吸了几口大气,这才一字一句地说:“传话给江氏族人,要是他们敢违了我,就想想将来承受的那后果!这样,你,你先带上几个人回去,几个族老执事那里多使点劲,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总之把他们全都按下来!”
江七老爷张大了嘴,随即立时答应了下来,又信心满满地说了些必定不负所托之类的话。然而,看着人离开的背影,江老族长仍是生出了几许不那么好的预感,但还是咬咬牙压下了。这当口他跑到扬州来,总不能一点成果都没有就急忙回去,至少他得讨一个说法才行。
想到这里,他立时唤了人来吩咐备车前往万泉山庄。他前脚刚没走多久,得到消息的艾夫人就派了位妈妈过来,得知这番情形,那妈妈立时折返了回去。
“后院失火,这会儿还跑到万泉山庄去,想在前头挣回脸面来?”艾夫人没好气地嗤笑一声,随即站起身来,“一把年纪了,却仍是竖子不足与谋,咱们也没必要再留在这儿了。去和他们的人说我要去大明寺礼佛,让底下人备好马车,我们出城去!”
“夫人,就不怕他发现不妙狗急跳墙,反手把您卖了……”
“那他也得先洗清自己身上那些事才行!卖了我,他别说再当不成族长,连性命都保不住。光是私通海外,给人虚报户籍,就足够他父子斩首,剩余的族人发配军前了,更不用说他这些年干下的其他要命勾当!只要江老头还有一丁点脑子,就不至于这么蠢!”
……
和上两次见江老族长相比,陈澜敏锐地察觉到,这一位尽管还是那番镇定自若滔滔不绝的样子,但眼神却总是不自觉地闪避着自己,但余光却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知道金陵的江氏本家正在经历着一场风暴,短短三日之内,此人必定是要赶回去的,她自然只是一味打叠精神和他打太极,足足虚耗了一个多时辰,果然,对面的老人终于忍不住了。
“海宁县主,莫非你就真不在乎杨大人的死活?你不在乎,莫非太夫人也不在乎?”
“江老族长请慎言,我先是杨家的主妇,其次才是海宁县主。”陈澜哪会被他这疾言厉色压倒,冷冷地撂下一句话,随即长身而起,“至于老太太,你先头把老太太气成那个模样,若非我苦苦相劝,你以为你还能进得了这万泉山庄?”
“你……”
江老族长哪料到陈澜竟是突然翻脸,愣了老半天,脸上终于露出了又惊又怒的表情。他也一下子离座而起,怒极反笑道:“好,好,夫人既是这样说,那老朽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县主好生珍重,老朽告辞!”
“且慢!”
眼见面前这老者一拱手转身就走,陈澜哂然冷笑,等到他快到门边上的时候,这才迸出了两个字,随即慢悠悠地说:“你想提条件就提条件,想威胁便威胁,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以为我杨家上下就那么好欺负?既然来了,就劳烦江老族长为我答疑解惑,我倒是想讨教讨教,你先头说能够找着我家相公,这把握从何而来,莫非你家里的人比朝廷的官府更加手面通天,比朝廷的锦衣卫暗哨更加神通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