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敬当然明白练钧如的心情,默然站立在一旁,脸上尽是深深的忧色。他也不明白先王姜离此举的深意,但更清楚,如今的练钧如再也不比当年的弱势,七大世家或许能够勉强制衡他,但若要有其他作为却绝不可能,更何况,伍形易颇有让权的态度。这样一来,练钧如便超越了以往那些徒富尊荣的使尊,成为了中州发号施令的第一人物,甚至连如今的天子姜偃,也比不上他的一言九鼎。
“这件事情还请石大人保密,不要让他人钻了空子!”练钧如沉吟半晌,终于艰难地开口道,“不管如何,如今的中州需要安定,若是有外人撩拨就再难消停。陛下虽然意志坚定,但也难保……唉,先王还真是给我留下了一个大难题!”他慨然长叹一声,朝石敬微微一礼后便大步离去,仅存的一点新婚好心情也随之无影无踪。
阳平君府中的孔懿和炎姬却不知道还有这么多变故,既然两人已经注定得共存,早已有所打算的她们便不得不为将来考虑。炎姬殷羡地望着旁边的两个可爱孩子,嘴角露出了一丝温柔的微笑:“有的时候,我真是羡慕懿姐姐,有这么一对活泼可爱的孩子。我从小就是孤孤单单一个人,所以总希望看到孩子有个伴,唉!”
孔懿猛地想到了当日大婚时,炎侯夫妇全都未至的情况,心中不禁暗叹了一声。“炎姬殿下……不,我还是叫你明期吧,横竖我比你大两岁。世上之事总难有十全十美,你当初虽然没有兄弟姐妹,不是独占了炎侯的宠爱么?这一次炎侯和庄夫人虽然没有来参加你的婚仪,但总还是有缘故的,你暂且放宽心,不要想那么多了。”
两人正在谈话时,炎国太宰白石却匆匆忙忙进了阳平君府,在几个仆役的指引下来到了内院,甫进门便深深一揖道:“懿夫人,殿下,恕老臣无礼……”
炎姬只觉心中咯噔一下,不待白石把话说完便迎了上去,急不可耐地问道:“白石,可是母夫人出了什么事么?”
白石不敢直视炎姬的目光,犹豫了好一阵子之后方才支支吾吾地答道:“回禀殿下,庄夫人……庄夫人病势沉重,主上原本想瞒着殿下,但又怕夫人和殿下多心,所以令老臣前来知会一声。不过,主上已经征召名医为夫人诊病,数日之内应该就会有好消息的……”
炎姬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她瞥了一眼身侧的孔懿,这才冷冷问道:“这种大事,父侯为何要瞒着我?就算嫁为人妇,难道母夫人有疾,我这个作女儿的反而不能尽孝道么?不行,我要回去一趟!”她突然转身朝孔懿盈盈一礼,软语求告道,“懿姐姐,我……”
孔懿露出了一个体谅的笑容,双手将炎姬扶了起来,一边对不远处的侍婢发话道:“快去寻殿下回来,就说府中有要事和他商议!”她伸手重重在炎姬肩膀上按了一下,这才点点头道,“你放心,探视母亲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殿下不会不允的。白石大人,你也不用站在这里了,进正厅说话吧!”
练钧如的车驾在半路就被奉命出来寻人的姜杰拦了下来,听明白事情原委后,他顿时深深皱起了眉头,究竟该不该对炎姬挑明真相,他一时间陷入了两难之中。他匆匆赶回了府中,才进正厅便瞥见了炎姬的一脸戚容,旁边的白石也是满脸忧色,连有人进来都没有发现。
“白石大人,岳母大人染疾是什么时候的事?”练钧如在路上算算时间就觉得不对劲,心中早有了计较,“若是我没有猜错,恐怕岳母有疾不是一天两天了吧?还是说,这一次我那岳父岳母没有前来出席婚仪,为的就是岳母的病势?”
白石离国的时候庄夫人就已经重病不起,听到练钧如这样咄咄逼人的盘问,他顿时如坐针毡,额头满是大汗。“殿下……绝无此事,庄夫人原本还想前来华都的,只是后来为琐事所累……绝不是一开始就……”
“白石!”炎姬终于勃然大怒,以她的冰雪聪明,哪里会听不出练钧如的言外之意,心中立刻就有了判断,“你老实告诉我,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没错,母夫人绝不会轻易缺席我的婚仪,难道……”她不敢再往下想,秀丽的面庞上惊惧重重。
“白石大人,你先退下吧,不用说了,我心里有数,明期的事情我自然会安排!”隐约明白了事情始末之后,练钧如立刻下了逐客令,白石自然如蒙大赦地奔了出去。练钧如又命人掩上了房门,摒退了一干仆役,这才缓步走到炎姬跟前。
“明期,有些事情我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庄夫人……不,岳母大人当初的事情,你应该隐约知道一点,我想说的就是,岳母那位曾经的丈夫,其实并未亡故。”他勉强把这一句话说完,炎姬顿时呆若木鸡,就连一旁的孔懿也不知不觉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