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自从这一次之后,就成了练钧如招纳贤才的地方,有了魏方的例子在先,他立刻选了十数名口才颇佳的年轻人四处寻访,但凡有一技之长者都可向上奏报,如果证明可用则会立刻颁以重赏,因此往日寥落的也逐渐热闹了起来。
这一日,练钧如好容易得了闲暇,便邀了魏方一同出游,身后只带了两个随从。虽然仍是先王姜离的三年丧期,但华都之内已经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气象,街头巷尾的百姓也逐渐有了满足的笑容,比起练钧如当初潜回中州时的破败景象,如今的华都已经有了颇大改观。
魏方一身天蓝儒服,举止间再也不见当年的畏缩,失落多年的名士风度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颌下的三缕长须随着微风轻轻飘荡,更是为他平添了几分潇洒。尽管他的额头皱纹依旧,但顾盼之间隐约可见不凡,看得练钧如莞尔一笑。
“文约,想当初长街初见之时,你看上去只像一个普通的庄稼汉,如今却风度翩翩,怪不得古人云,居易气,养移体。”练钧如含笑打趣,又伸手遥指远处的一座酒楼,“既然出来了,今日我做东,请你好好享用一顿民间美食如何?”
魏方先是谦逊了两句,随即微微躬身称谢,这才紧跟着练钧如的不乏。“这也是靠公子当初的大胆,若是换了旁人,哪里会轻易相信我?那时我已经隐退多年,往昔声名恐怕根本就没有几个人会记得,所谓名士也不过一场空而已。倒是公子在狭缝之中求生存,能够获得如今的局面,已经颇为不易了!”
“好了,你我就不必彼此吹捧,总而言之,能够有文约你的襄助,我真的该额手称庆才是!”练钧如举步跨入那酒楼,顿时生出一股心旷神怡的感觉,鼻间若有若无的香味分外引人。
“想不到华都之中还有这样的好地方,身处闹市而不喧哗,真是难得!”练钧如往日少有外出的机会,因此忍不住出口赞道,就连身侧的魏方也是连连点头。
“各位是首次来汇朋馆么?”一个衣着整洁的伙计乐呵呵地奔了过来,稍稍打量了一番众人衣着之后,心中立刻有了计较,“想必各位都是喜欢清净的,三楼有包厢雅座,若是各位想要凭栏远眺,小人倒是推荐二楼临窗的位置,既能听到市井之谈,说不定也能遇到文人雅士,只是嘈杂了一些!”
魏方听这伙计出口文雅,顿时多看了两眼,心中暗暗称奇。练钧如没料到随意拣选的这座酒楼居然如此有趣,顿时兴致大发,“今日就听你的,就二楼的临窗雅座吧!我看你出口清雅,大约是读过书的,怎么没有想到求取一个出身?”
那伙计一边趋前引路,一边无奈地答道:“这位客人说笑了,进身为官哪里这么容易?想当初先头商侯那么好贤的人,馆清宫中文士三千,能够当官的也就是寥寥几人,而且大多是有家世背景的。小人不过略读了几本经义,说是读书人已是逾越了,还不如老老实实做好本分!”他唠唠叨叨地说着,片刻就把众人引到了一副临窗的座头。
练钧如倒没有想到还有人能够抵挡住为官的诱惑,见这伙计一副乐天知足的模样,心底更加赞赏,点了几个精致的菜肴之后便把那伙计留了下来,随口考校了几句,又问了问这酒楼的东主。几番对答下来,他方才得知这酒楼竟是石家的产业,顿时苦笑不已。华都之内,但凡能看得上眼的产业铺子都和七大世家有脱不开的联系,想不到这一处看似不凡的酒楼也是如此。
既然有了答案,练钧如也就任由那伙计去自个忙碌,自己深深叹了一口气。“文约,不瞒你说,我总觉得,国政由世家把持不是长久之计,毕竟,高门大族中但有能人也只能将目光放在本族之内,轻易不会推出什么对民众都有利的好政策。反倒是寒门书生苦读数十年,要求进身却比登天还难,长此以往,上下尊卑际野分明,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魏方出身卑微,听了这些自然是深有同感,然而,目前练钧如最大的靠山就是诸大世家,倘若轻易给予寒门士子过高的机会,那一旦引发矛盾便难以平息,到头来要挽救也就难了。“公子,此事不能操之过急,我在外也听说过公子下过举贤令,只是收效平常,大约是那些高官显贵有排斥心理吧!”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目光又落在外头忙忙碌碌的寻常百姓身上,“世家大多视百姓如蝼蚁,若是让出身微贱之人为官,和他们平起平坐,试问这些人又如何吞得下这口气?”
练钧如骤然想起他那个世界的科举制度,心中微微一动。在如今这个地方,寻常文士要么凭借机缘见到王侯,以口舌经纶说动对方,以此获得官职;要么投效权贵府邸以求引见;要么隐匿山林终身不出,任凭一肚子学问烂在心里。没有公平的考核或是程序,要想一步登天可谓是困难到极点,甚至连普通的机会都难以寻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