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情识趣,将来还不知是怎样的人才,只是不知此人会不会生出异心……”汤舜允喃喃自语道,随即哑然失笑。尚未夺得国主之位就考虑将来,自己还真是太小觑那位伯父了。不管怎样,练钧如现在已经站住了脚,虽然不曾真正借用自己多少力量,但要履行的承诺,也应该快到了。
钦尊殿中,伍形易和练钧如相对而坐,两个人的脸色都异常严肃。练钧如只觉心如明镜,尽管他这一次算得上不计前嫌救了伍形易性命,但要让两人之间嫌隙尽去却绝不可能,毕竟,他们还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居于其中,只不过妥协期可能会更长一些而已。
“如此说来,殿下是要给汤舜允大义名分了?”伍形易嘴角上扬,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讥诮,“此人当初在中州时便深通进退之道,韬光养晦之余还不忘收拢有用之人。一旦脱困便犹如凤舞九天,若是让他执掌商国权柄,怕是今后中州就多灾多难了!”
“这也是陛下的意思,只不过是给商侯一个警告,并非是说天子朝廷就会支持汤舜允的逆举。”练钧如沉着地凝视着伍形易的眼睛,并不惧对方看透他和汤舜允的交易,“自从两年前的朝贡之后,商侯的贡品多有缺失,只凭这一点,陛下就可以下旨切责。商侯不是始终自负贤名么,贡天子的东西中居然以次充好,可想而知那些贪官污吏已经败坏到了什么模样。只要这道旨意一下,信昌君定然会趁机进兵……”
“倘若商侯一败涂地无法应对又怎么办?”伍形易不待练钧如说完,咄咄逼人地又甩出一句话,人也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商侯懦弱可欺,其麾下将领也是说大话的居多,军队又是久未经战阵的老弱病残,怎敌得过信昌君的虎狼之兵?”
“商侯虽然对天子不敬在先,但好歹国内世家豪强未必能够认定信昌君这个新主。你想必也知道信昌君对馆清宫名士贤达的态度,一旦他得掌大权,说不定就会有腥风血雨,所以,一旦汤舜允跨出自己的地盘,将遇到无法想象的阻力!”练钧如也站了起来,气势半点不逊于伍形易,口中说辞更早已经过身边诸人的计算,“此外,少师叶谨已殁,我已经禀明陛下,授严修少师之职,令其出使商国。”
“想不到你如此相信那个身份不明的家伙!”伍形易闻言颇感意外,心中却突然笃定了下来,“不过,列国权贵都知道你最信任他,你又有什么把握能让商侯在关键时刻从他之计?”
“自然可以,只要商侯无法应付信昌君的凌厉攻势,殷都必有人恐慌即将到来的覆顶之灾,要求和议,严修只要顺势而为即可。到时再有旁人从中运作,商国一分为二也未必不可能!”
“果然,你想得是让诸侯之力分散……”伍形易突然迸出一句话,缓缓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就依你吧!如今我也不再端着以前的那一套礼数了,想必你也不喜欢看到我的那副假面孔。练钧如,事到如今,我承认你有能够和我匹敌的才干,但你还年轻……”
练钧如看着伍形易笑吟吟地踏出大殿,脸色倏地阴沉了下来。他何尝听不出对方的言下之意,所谓年轻就是缺少根基,他现在看似风光无限,却依然好似湖中浮萍无依无靠,就连盟友也是用来算计的居多。正因为如此,他几次三番想要老金接回父母,最终却黯然作罢。
“人在局中,身不由己啊!”他长叹一声,疲惫地倒在了座椅中。
第二章 使节
坐在殷鹤之上,严修远远看到殷都轮廓时,心中不禁赞叹不已,和周国丰都的巍峨不同,此地扑面而来的是一种古朴之感,那一段段城墙尽皆散发出一股苍老的千年气息。这一次他骤受王命为时节,和他同行的赫然是许凡彬和明萱,若是身份传扬出去,恐怕会吓倒一大片人,毕竟,旭阳门和无忧谷两门嫡系子弟,向来是不兜搭中州王权的。
许凡彬想起师门的典籍,便笑着向严修解释道:“商国崇尚复古,历代君侯在修葺城墙时,定会搜罗那些陈年古砖,因此这一段城墙是商国最大的骄傲。说来也怪,尽管这些年战事不断,殷都却从未遭受过兵临城下的死局。”
严修嘴上不置可否,心中却觉得此举迂腐。殷都乃是国都,相比明里的体面而言,反而是内里的防戍更为重要。随着殷鹤的不断接近,他已是看清了那一段段城墙,他几乎无法想象,若是这段古朴苍老的城墙遭遇万千将士攻城,再加上烈火金汁的炙烤又将如何。殷鹤在宫城的门口徐徐降下,引来不少围观的百姓。以商国倾国之力,尚且只驯养了近百异禽,此次一出动就是二十羽殷鹤,怎能不令寻常小民感到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