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还是说,你根本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孤身一人坐在妆台前,性子清冷的她再也难以掩饰软弱和绝望之色,狠狠地将一朵精致的珠花砸得粉碎。指头大的明珠哪堪如此撞击,咕噜噜地滚满了一地,那颗最大的珠子更是碎得四分五裂,每一点碎片都散发着雾蒙蒙的光华,看得庄姬心中一悸。
盘膝坐在静室之内,慈海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修心多年,他却始终没有断去尘缘,今日炎侯阳烈那些冠冕堂皇的话,直到现在仍撞击着他的心防,让他片刻不得消停。纵马天下指点河山,这曾经的荣耀一刻曾经令他目弛神摇无法自拔,直到火焚楚府的那一刻,眼见妻儿倒在血泊之中,他方才有所醒悟。中行氏阖族身死又怎样,血仇得报又怎样,他的娇妻爱儿,早已化作了尘土,他的心也应该早已死了。可是,他能够感觉到,他的心仍在渴望着杀戮,渴望着功勋,即使他早已过了壮年……
“炎姬阳明期……”慈海模模糊糊地想到一个名字,心中微微一动。不管怎样,练钧如也算是他的半个弟子,办好这件事后再离开吧。只要在炎国多待一日,他的佛心就不能抑制杀性,兴许,他这一辈子要悟通真正的佛理是不可能了。
第十八章 女间
练钧如忙着筹备回中州,自然也就冷落了香洛和仪嘉两女,好在她们都是知道轻重的人,闲着无聊也就只能往几个宫中女伴那边走动走动,再无事就两姊妹自己闲话家常,日子虽然过得不算逍遥,但好歹也算舒心。毕竟,比起斗昌许凡彬他们像防贼一般防着那几个周国姬妾,练钧如待她们的态度要亲厚许多。
这一日,练钧如和严修孔懿再次出门拜访客人,兴平君府中便显得冷冷清清,只有夏侯当初拨来的几个仆役四处走动。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不速之客已经造访了香洛和仪嘉所住的小院。
“想不到你们二人如今还这么得宠,比那边四个要好多了!”来人浑身都笼罩在黑色斗篷中,声音也显得格外嘶哑阴沉,“幽夫人的眼光不错,看来,那位殿下喜欢的就是你们这种楚楚可怜,看似无害的女人!”他狠狠地用手指抬起了仪嘉的下颌,这才冷笑了一声,“狐媚子就是狐媚子,你们两个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
“奴婢二人一向遵照夫人指示不敢有违,行事也向来谨慎,绝不敢有半点异心!”香洛见仪嘉瑟缩不已,无奈之下只得勉强开口问道,“尊使……尊使此来可有吩咐?”
“你们两个虽然足不出府,但也应该知道中州情势不妙,所以,你们现在的主子可能会采取行动!”他见两人面色大变,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放心,幽夫人心中有数,不会让你们去探听消息,那不过是徒劳而已。你们两个要做的,就是设法让自己怀上姜如的孩子,一旦有了子嗣,你们也就有了倚靠!”
尽管对方把话说得极为动人,但香洛和仪嘉刚刚被恐吓过,此时哪里还敢轻易相信,全都伏跪在地连连叩首道:“奴婢不敢,奴婢……”
“够了,这是幽夫人的命令,你们的孩子将来还有用处,可不是给你们俩用来争宠的!”黑衣人暴喝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耐,“对了,那个和姜如形影不离的侍女婉儿,你们可知道她的来历?此女似乎已经和姜如苟合过,要是放任这么一个不知底细的女人胡来,到时也许会坏了夫人大计!”
香洛和仪嘉对视一眼,仪嘉才低声答道;“回禀尊使,婉儿姑娘的身份来历殿下瞒得很紧,只是命府中上下人等都听她的号令,至于其他的我们二人也不敢多问。”她还想嗫嚅着说些什么,却正好对上了黑衣人冷森的眼神,连忙低下了头。
“没用的东西!”不屑地喝骂了一句之后,黑衣人又丢下了一句话,“要是你们老是这么畏缩,将来即便姜如能够登基为天子,你们两个也休想成正果!平时问不出话,难道夜晚在床上也不能套问几句吗?夫人真是白白调教了你们这么多年!好了,我也懒得多说什么,总而言之,你们好好为夫人办事,将来兴许还能得到恩赏,否则……”他随手拿起桌上的砚台向上一扔,随后以掌为刀重重地劈了上去。只听一声脆响之后,那砚台便分作两半砸落在地,切口光滑得如同刀劈一般,骇得香洛仪嘉噤若寒蝉。
直到确信那黑衣人已经离去,两女方才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身后早已出了一身冷汗。王姬离幽许嫁之时,她们就知道自己的命运不能自主,可是,这份感受哪有如今那么强烈?那黑衣人的警告似乎仍然响彻耳畔,那森严的杀机似乎扼住了她们的颈项,压得她们透不过气来。要知道,她们都是豆蔻少女,渴望的自然是温柔多情的夫君,谁想一辈子作他人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