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其他人反应过来,他又高声吟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镬如羿身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青光。”情不自禁的,他想起了幼年曾经背诵过的唐代杜甫名句,只是一时激动之下,竟是连“佳人公孙氏”这五个字也丝毫未曾改动。
奇得是,他这八句诗词念完,如笙那箫声也突然告一段落,就连斗御殊也正好收剑而立,已是满头大汗,神情却是畅快已极。他刚想开口询问练钧如那诗词来历,就听得门外传来一声长笑:“想不到霍小姐还能为此战场杀伐之音,实在是令人钦佩!霍大人好生没有道理,如此欢宴竟是少了本公子,真是该罚酒三杯才是!”
随着这略显嚣张的言语,闵西原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待到看清座上宾客时却是大吃了一惊。他原本为了霍弗游未曾请他心存恼怒,待到发现闵西全也同样不在其中,而练钧如端坐于宾客之位,就连舅父斗御殊也正挺立场中,狠狠瞪着他时,他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的莽撞。
眼见其他宾客纷纷起身行礼,他连忙还礼不迭,又朝斗御殊深深一揖道:“甥儿见过舅父!”他又偷眼瞟了瞟四周,见练钧如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自己,顿时心中大悔,只是此时早已来不及了。
斗御殊见霍弗游似有不愉之色,心中也恼恨外甥举止无礼,就连出言为其遮掩也懒得费功夫。“今日霍大人设宴乃是为其义女如笙小姐接风,你这番闯席着实无礼,还不赶紧向霍大人赔罪?哼,所幸我刚才的剑舞未曾被你扰了兴致,否则……”他冷哼一声便朝着如笙颔首道,“小姐这一曲箫声已入至境,本君着实佩服!”他说完也不看尴尬的闵西原一眼,直截了当地转身返席。
练钧如却不好坐视不理,只能轻轻碰了碰身旁的如笙,示意她把事情转圜过去。如笙本就是心思灵动的人,竟是亲自斟酒一杯奉至闵西原跟前,这才嫣然一笑道:“今日乃是义父为我请来了诸多宾客,原公子身份特殊,义父又怎敢轻易劳动?既然原公子已经来了,那我就奉酒一杯,原公子也应该就闯席之罪和众位大人道一个不是才对!”
闵西原进来时只看到了霍玉书一人,直到此刻才发觉了如笙的绝世容貌,顿时心神巨震,几乎难以把持。他懵懵懂懂地举杯一饮而尽,这才勉强恢复了脑际清明,团团一揖道:“各位,我适才实在鲁莽,搅了各位雅兴,实在该死!霍大人乃是今夜主人,还请宽宥闵西原这一遭!”
霍弗游连道不敢,这才勉强将闵西原的闯席敷衍了过去,又在斗御殊的旁边为他增设了一个座位。闵西原甫一坐定便偷偷打量着如笙,见其人比霍玉书更为妩媚迷人,立时有几分魂不守舍,旋即听到耳畔传来舅父的警告,这才勉强收摄了心神。他见如笙和练钧如相谈甚欢,不知从何处又浮出一丝妒忌和怨恨,一时间隐约有些迷乱。
“兴平君殿下,适才你那吟诵的诗句虽然极妙,但佳人公孙氏五字不知该做何解?”酒酣之际,斗御殊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众宾客也立刻出声附和。须知适才剑舞乐声诗句无不精妙,若非被闵西原闯席扰了兴致,怕是他们还会鼓噪着斗御殊再来一曲。
练钧如见霍玉书也疑惑地瞧着自己,不由哑然失笑道:“诸位勿要误解,这诗句乃是我从古书上翻阅得来,并非我自己所作。所谓佳人公孙氏,相传为一舞剑姬人,这剑舞绝技能使天地变色,日月无辉。今夜乃是我第一次观孟尝君大人这非凡技艺,一时有所感便吟诵了出来,谁想贻笑方家。孟尝君大人早年建功沙场,执掌夏国朝政之后又履有赫赫功绩,以一世英雄之身舞动当世名剑,让我大开眼界,着实佩服!”
闵西原也不知从哪里冒上来的勇气,抢在斗御殊之前开口道:“怪不得我在门前听着那诗句有些熟悉,原来是兴平君殿下借用的他人之词,不过还是贴切至极,贴切至极!”他说着便词锋一转,又奉承起如笙和斗御殊来,“若非亲耳听见,谁人能相信如笙小姐能为此杀伐之音,只是我未曾目睹舅父的无双剑舞,真是可惜可叹!”
这一句话无疑是蓄意鄙薄,即使练钧如事先已经对闵西原的愚蠢和小心眼早有耳闻,此时也禁不住脸色一变。不仅是他,就连孟尝君斗御殊也是神情异样,额头上甚至暴起了几根青筋,看上去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在练钧如看来,这个闵西原先是主动和当初自愿前往中州的亲弟弟过不去,随后又是为了美色而口不择言,显然根本不是一个治国理政的材料。如此口出不逊,若是自己再轻易退缩,怕是在场诸人都会瞧不起自己这个中州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