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谷万流宗参见君侯,早闻君侯之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天下叹服,百姓归心。”万流宗含笑深深一揖道,举止飘逸出尘,看上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樊威擎并不敢托大,亲自上前扶起万流宗,神情间毫无自矜之色。“哪里哪里,能得万先生这一句称道,寡人实在是荣幸得很。相传无忧谷传人每次现世总能大放异彩,为一时之领袖,今日见了万先生,寡人便想到了尊师当年的风采。不过,万先生既然承袭了‘万’姓,想必已然成为了下一任无忧谷主的当然人选,真是可喜可贺!”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面前的青年,只见此人白衣飘飘,面容极为俊朗,却给人一种极为清新的感觉。然而,樊威擎何等人物,仅从其深不见底的眼眸中,便看出了此子绝非表面那般脱俗,看来,无忧谷也并非好相与的。
万流宗暗叹这位周侯的细致,却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作否认。两人既然已经说了场面话,接下来就不必再旁敲侧击了。万流宗欣然落座,这才说出了自己来意,“君侯,家师数月之前也发觉了星象有变,因此极为忧虑。四国鼎立数百年,却始终未曾分出胜负,而中州也在使令尽力维持下屹立不倒,这都是使尊未曾出世造成的。如今使尊已然应运而生,四国诸侯又尽皆入华都朝觐,声势之大天下皆知。君侯,我此来只想向您请教一事,您就如此确定使尊入世能使天下安泰么?”
樊威擎苦笑着摇摇头,“万先生,寡人身为一国之君,自然是有私心的。如今中州贫弱,觊觎者不计其数,四国之外又有四夷,万一事机有变,岂不是便宜了那些夷人?中州已然有数百年未曾出现使尊,此事是吉是凶无从而知,只不过,寡人的处世之道向来光明磊落,绝不屑于背后那一套。寡人在华都曾经见过使尊殿下数次,其人确实非同凡响,不可小觑。再者,炎侯暴虐,麾下将士却是四国之最,倘若被这等人谋夺了天下,岂不是百姓之苦?”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听在万流宗耳中,却有一股欲盖弥彰的意味。他心中冷笑,口中却赞道:“君侯高义,百姓定会明白。不过,天下乱相已生,非一人之力能够挽回。如今中州传出使尊斋戒祈福的消息,其用心殊为可疑。我无忧谷虽然有无忧之名,但谷中子弟仍有亲友在世间,所以我此次奉师命前来,也是想恳求君侯适时出面,解决天下乱局。”
樊威擎听得怦然心动,然而,他是老谋深算的人,岂会因为万流宗的几句逢迎而轻易应承。仅是思量片刻,他便换上了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无忧谷的心思也正是寡人最为担忧的,自第一代天子华王统一神州以来,四国和中州便始终秉承着制衡之道,一个使尊便使四国无法妄动。然而,自巫蛊之乱之后,历代天子便无法获得使尊的辅佐,从此中州积重难返。寡人世袭周侯,何尝不想令天下归一,只是治理周国一地已是繁杂,又枉论神州天下?无忧谷的好意,寡人心领,若是四国能有人让天下宾服,寡人定当奉令而行,绝不违背。”
万流宗这才真正觉察到周侯樊威擎的不凡,目光中多了几分佩服。他长笑一声后起身深深一揖:“君侯请恕流宗无礼,刚才的话并非家师所言,而是我自不量力,想一试君侯心胸。想不到君侯大贤若斯,居然不为我妄言所动,实在令人钦佩之至。”他见樊威擎脸色数变,情知自己成功地乱了对方心绪,不由信心更足,“君侯高义我已然见识,天下共主虽然诱人,但无法使百姓安泰者不可能窃居其位,唯有德者居之。无忧谷虽然一向不问世事,但这个时候绝不会退缩。今次我万流宗奉师命向君侯献上令符一枚,将来若有事,君侯自可得我无忧谷的全力支持!”
樊威擎这才觉得大为震动,无忧符虽然有名,但自无忧谷之名传遍天下以来,能得此物者寥寥无几,枉论万流宗刚才所说的那个承诺。天下四大门派,旭阳门暗助炎侯,历代门主更几乎都是炎侯亲族;寒冰崖门人多美艳女子,向来与商国往来甚密;黑月宫潜势力庞大,掌握着天下最精准的消息渠道,立场却是摇摆不定,时而襄助中州,时而与四国暗通消息,行迹最为诡异;而最神秘的无忧谷却是鲜少插手天下大局,此次的举动更是从未有过。
权衡利弊得失的樊威擎终于难以拒绝这莫大的诱惑,倏地站起身来,竟是以一国之尊向万流宗躬身一礼,慌得万流宗连忙偏身避开。只听樊威擎感慨万千地道:“寡人一向对无忧谷的慈悲心怀敬仰,想不到今日竟能得到如此承诺,真是三生有幸。万先生放心,寡人并非无德之人,除非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动用此物。周国如今富甲天下,寡人就是有心逐鹿,也不会陷百姓于危难。中州历代天子虽然有所失德,却并未有极恶之处,乃是天下共主,寡人也绝不会轻言背弃,这一点还请万先生转告令师。”